什麽是真相? 讀<后真相時代>

真相是散落成無數碎片的鏡子, 每個人都認爲自己看到的那一小片是完整的真相. —— Richard Burton <哈吉·阿卜杜·埃尔-叶兹迪的卡西达>

這幾天在讀英國作家Hector MacDonald的<后真相時代>. 疫情這一年宅在家每天都花不少時間和精力去看各式各樣的新聞, 也從最開始的信息爆炸無從篩選逐漸學習到對不同的信息來源分類並通過各種方式去驗證信息的可靠性. <后真相時代>一書則指出, 許多時候, 信息傳遞者給出的並不是謊言, 只不過由於其敍事的方式和技巧不同, 就可以給大衆以完全不同的感受和認知. 因此, 我們除了要警惕虛假信息, 更要留心自己是否被有心挑選和加工的真相誤導.

就以最近被廣泛討論的接種阿斯利康疫苗引起血栓為例, 同樣是來自英國的統計數據, 我們可以看到幾種表述方式:

1. 79人出現血栓

2. 已經接種了超過2000万劑,79人出現血栓

3. 接種后出現血栓的幾率大約是百萬分之四

4. 接種后出現血栓的幾率大約是百萬分之四, 而在普通人口中出現這種血栓的幾率大約是百萬分之五

以上這些全部都是事實, 然而用不同的方式表述出來, 給讀者的感覺就會完全不同, 所引發的大衆對風險的評估和是否要接種AZ疫苗的選擇也會受到很大影響. 在<后真相時代>裏, 作者把這種情況稱之爲"競爭性真相 (competing truth)", 即任何一組事實通常可以得出不止一個真相, 而在許多時候, 我們可以用許多方式去描述一個人, 一起事件, 一個事物, 或者一項政策, 且這些描述可能具有同等的真實性. 競爭性真相會影響我們的思維模式, 並隨即影響到我們的選擇和行動.

作者在書中把競爭性真相分爲四類: 片面真相, 主觀真相, 人造真相, 和片面真相. 對我來説第一部分關於片面真相的解構最有啓發. 我們接收到的大多數信息也許是真實的, 但它們沒有傳達完整的真相, 因爲即便是很平常的主題其敍述也是很複雜的. 事務的複雜性使我們不得不表述片面真相, 而信息的傳遞者可以選擇支持個人意圖的那部分真相來影響現實. 從這一點上來說, 我們應該對媒體, 政客, 評論家以及社會活動者保持警惕, 因爲他們一定會呈現對自己有利的那個局部, 而不是向我們展示整個畫面. 我們對某個主題的理解, 往往要受到歷史, 背景, 數字, 以及故事講述的影響, 然而, 歷史是可以被部分忽略及選擇性敍述的, 很多傳播者可以通過略去重要背景製造標題聳動的新聞, 數字因其表述不同可以看上去顯得更大或更小, 個別的故事也可以被誤導者拿來當作證明普遍觀點的真相.

當然, 在我們自己作爲信息的傳達者時, 也不可能做到事無巨細把真相的各個方面都講述出來, 在這裡作者給出了三個溝通的道德標準: 第一, 它在事實上是正確的; 第二, 它是爲了取得受公衆支持的建設性結果; 第三, 它不會誤導公衆作出傷害自己的行爲. 總之, 在接受信息時, 我們應當考慮重要問題的不同方面, 均衡地去評價和採納不同的觀點. 在傳播信息時, 我們可以選擇那些支持自己觀點的真相並忽略部分細節使主體變得清晰, 但要確保不會扭曲原本的事實以及不會誤導聽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