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火墙（第一章）

       晚上，突然起了风，一切都被刮跑了。

       他望向阳台外面，白天视线能穿过一座座房屋看到大海，但此时只有一片黑暗。有时他会拿出自己的英国产望远镜看着那些房屋和街巷，但每次又都会在一种自己也被别人这样偷窥的感觉中颓然地草草收场。

       今夜满天星光。

       已经是秋天了，他想。晚上或许会下今年第一场霜。

       一辆车从某个地方开过来，他从阳台回到屋里。阳台门有些不太好关，他走到厨房餐桌前，写了张条子，提醒自己明天得弄好它。

       接着他走到客厅，四处打量了一番，因为今天是星期天，所以他打扫了房间。他非常喜欢自己身处干净整洁环境中的感觉。

       转身他又来到书桌前，拉出椅子，打开桌上的台灯，从抽屉里拿出厚厚的日记本，习惯性的看看头一天都写了些什么。

      “10月4日，星期六。风天。根据气象台预报，风力为每秒8到10米。星期六厚厚的云层遮住天空。早上6点时温度是7度，下午2点时只升到了8度，到了傍晚时降到了5度。没有消息。C还没有回复。一切都很平静。”

       他拧开墨水瓶盖，用水笔蘸了一下，这笔是他父亲的遗物，而父亲则是第一次得到在银行实习的工作时买的，用了一辈子。他写日记时从来都只用这支水笔。

      他写道：风过处一切皆干净。此时厨房窗外的温度计显示的温度是3度。晴空。他继续写：今天花3小时20分钟打扫了房间，比上周日少用了10分钟。打扫完房间后，出门去散步，从码头走到教堂，在那里坐了半个小时。

       他停下想了一会 儿，接着往下写：“晚上又散步一次，短距离。”

       他看了一遍，然后小心地把日记本放回原处。扫了一眼桌上的钟，上面的时刻是晚上11点20分。

       他来到玄关，套上自己那件老式皮夹克，穿上一双雨靴。出家门前，又摸了一下身上，确认钱包和钥匙都带了。

       他来到大街上，先在阴影里站了一会儿，四下环顾一番。什么也没有。但他也没想着能见到什么。然后他迈开脚步，照旧先向左拐，过马路往西大街走，经过百货商店往税务局大楼走着。他白天走的速度要比现在快，但晚上则慢了不少，他要边散步边想想这一整天的事，为睡前和明天的事做准备。

       经过百货大楼时，他遇到了一位遛狗的女人，她牵着一条狼狗。晚上散步时他偶尔会遇到这女人。接着一辆车迅速从他身边开过，他瞥见握着方向盘的是个小伙子，尽管车窗关着，但车内的音乐声还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这两个人的出现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抬头看看满天的星星。

      一切都不可思议，他想。我自己的生活就像眼中这星辰般总在那里，一成不变。他感到自己开始失去耐心了，这次等的也太久了。

       他站定，这里是个别墅区，他没时间想太多，马上就午夜了，他得上床睡觉。

       他转身往回走。当他路过税务局大楼时决定去百货商店那里的自动取款机。他摸了一下口袋，感到钱包在那里。他并不想取钱，但想看看卡上的余额。

       灯光下自动取款机的蓝色外壳很清楚。那遛狗的女人已经不见了。西大街上正有辆大货车经过。他插入卡，按着键盘。然后又取出卡放回钱包里。这一系列动作都是下意识完成的，白色的回单从机器里吐出来。他从口袋里找出眼镜戴上，余额没有变化，还是9765，他心里烦躁起来。

       一切都毫无预兆。

       他觉得自己像是被马蹄狠狠地踢了一下，疼极了。

       他向前扑倒，手里还捏着那张白色的回单。

       当头重重地碰到柏油路面上时，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意识清醒。

       然后眼前一黑，他最后一刻想的是“这是怎么了？”

       时间过了午夜，此时已是10月6日了。

       一辆长长的拖车还在往码头开。之后一切便归于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