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电影简史之电影审查（上）

“一切事都是开头最关重要，尤其是对于年幼的，因为在年幼的时候，性格正在形成，任何印象都留下深刻的影响”。“我们不应该随便允许我们的儿童去听任何人说的任何故事，把一些观念印在心理，所以我以为我们首先应该审查做故事的人们，做得好，我们就选择；做得不好，我们就抛弃。我们要劝保姆们和母亲们选那些入选的故事给儿童讲。让她们用故事来形成儿童的心灵，比起用手来形成他们的身体，还要非更多的心血。但是她们现在所讲的那些故事大部分都应该抛弃”。以上这些话是柏拉图在他的著作Res Publica （《理想国》，我一直好奇当初为什么把《共和》译为《理想国》）里对于儿童图书要进行审查的叙述。柏拉图的论点已经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了，他的出发点是要保护缺乏分辨能力的群体，如少儿不受不当文学艺术作品的影响。然而，正如他自己在这本书中已经指出的那样，完全保护是做不到的。那么，审查是否还有存在的意义？如有，它的尺度在哪里？由谁来定义？

“审查”，英文为censorship，来自拉丁文censure，意为评估。这个词在现代已带有很强烈的政治独断或宗教偏执的感觉。对于一个现代民主国家来说，保留一个以保护公民不受文化负面影响为使命的机构，听起来颇有些怪异。

在瑞典这个言论自由的国家是没有审查制度的，但却有一个例外：电影。目前还不清楚为什么电影成为柏拉图所说的“被选中的少数”需要被审查的，没有人能够有力地证明为何电影比其他艺术形式更有害。但回看这唯一被审查的公共领域的内容，却也可见瑞典社会变迁的一角。

就在电影出现不久以后，瑞典的Statens Biografbyrå（国家电影局）便于1911年成立了，他们可以对电影这一新兴事物进行严格的审查甚至完全禁止放映。在对所有媒体都全面开放的社会里，这样一个审查机构的存在显得如此不合时宜，尽管在今天它有作用只有一个，即电影分级——确定年龄限制级，同时也有一些电影制作方自愿提交的色情电影，因为如果通过电影局的审查，电影制作方和发行方都可以避免“非法描述色情或暴力”而被起诉。

1911年，《瑞典电影管理法》实施，该法规定，"凡是放映有悖于普通法律或道德，或以凶残、刺激的方式表现，或混淆法律概念的电影，都不能批准上映”。因此，以上述方式渲染恐怖场面、自杀或严重犯罪的影像都无法得到电影局批准。此外，这个法案还特别关注了儿童的精神发育和健康，规定了15岁为一个重要的年龄界限。虽然近百年来，这一电影法规已发生了很多修改和变化，但作为儿童与成人之间明确分界线的15岁年龄限制，还有一些关键性的语词，如血腥、残忍、色情等词依然是电影审查中是否调整分级线的关键词。

1911年，电影法案出台的第一年，不少电影被禁止，也有很多电影被删减。这些电影中的大部分都没有保留到现在，但得益于瑞典档案保存的极其完整性，这些被禁或被删减的电影的原始文件却一直有存档，这些档案的内容对了解那个时代人们对电影这一事物对社会所能产生的影响颇有些意义。如一部名为《罗森内奇的同学或是生意伙伴》的影片被禁，留档的被禁理由为：“违背道德。一个已婚男人以及他的朋友们和一群风尘女子在不同地点发生的极度令人不适的场景。所有的人都喝得烂醉如泥”。同年审查的另一部电影《机车司机》的影片被禁理由是：“主人公为友谊而渎职，可能会 ‘混淆正义和公平的概念’”。今天，这些内容都不再会被审查，这都是因为法律的一步步建立和人们对电影的认知发生了重大改变。

另外，国际政治和意识形态也和电影审查息息相关。电影史上第一部蒙太奇电影，俄罗斯导演谢尔盖·爱森斯坦的经典之作《战舰波将金号》（1925年）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被瑞典电影局禁映，原因是此片涉及本国与外国政治势力的敏感关系。这一禁令持续了三十年，直到二战结束后多年后才放开。

由威廉·A·韦尔曼导演的经典之作，黑帮片《国民公敌》（1931年）和托德·布朗宁《畸形人》（1932年）都因为存在刺激性和歧视、丑化的镜头和内容而被禁。这两部影片所显示的刺激性和歧视、丑化内容在今天的人们看来可能算不得什么，但在电影的早期，它们都无法过审。人们的观念更新确实落后于一种艺术的想象力和表现力。在电影出现前，大量的文学和绘画、雕塑作品并非没有对色情、暴力等进行为描写和描绘，但那时的人们确实认为动态的影像对人类的刺激会更直接。

英国导演莱斯利·霍华德导演的影片《红花侠》（1941年）也被禁，这部在英国被认为战时最好宣传片的电影，内空为剑桥考古学家霍雷肖·史密斯教授带着一群学习考古的学生到纳粹德国帮助参加考古挖掘，并借机营救犹太人的故事，在中立国瑞典电影局审查部门眼中被判定为：剧情过于荒诞，脱离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