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太的觀後感 ｜ Marriage Story - 就算一段愛情走向墳墓，「破鏡重圓」仍能實現。

以下含有電影內容，請自行斟酌。

一開始我對Marriage Story的預想是，一對本想離婚的夫妻經過調解後，重新找回當初相愛的熱情，然後復合，成就一段「破鏡重圓」的佳話。可是沒有。電影彷似是一面反映當代社會的鏡子，真實完整地呈現了一對夫妻如何走過「離婚」的階段，解除彼此的連繫，認真談論了離婚當中的點滴。電影從開篇點出夫妻欲以分開的理由，到尋找各自的律師，到律師們的爭辯，再到夫妻的激烈指罵，最後走到如同一半陌生人的關係 — 沒有所謂的破鏡重圓，卻實現了另一種方式的「破鏡重圓」。

為何這樣說？因為其實從離婚的那一刻，這段曾經刻進各自人生的關係已經宣告完結了，很明顯，這就是所謂的「破鏡」。在「破鏡」中，Nicole失去了自我價值，認為自己只是丈夫的附屬品。Charlie終究只是維持著自我夢想的實現，和如何讓身邊的事物圍著他轉，甚至一度出軌。兩人其實已經產生了背道而馳的分歧，而一切已經無法回頭。但「重圓」並非是兩人重修舊好，而是如何讓這段結尾收束得安好，體面，或者應該說，如何讓它好好地成為一段值得懷緬的過去，而不是想要快快忘卻的往事。

電影中兩人在律師為各自爭取離婚權益時，原本想和平調解，但逐漸演變成互揭瘡疤的車輪戰。Nicole和Charlie兩人都說自己不想讓看見這樣的局面，說事情已經變質了，卻又在嘗試溝通的過程中，慢慢形成了電影情緒最激烈的罵戰，兩人用盡所有傷人的言語，想盡一切能夠傷到對方的用字，他們想把對方撕碎的同時，卻又同時撕開了自己最醜陋的一面。原來曾經深愛的人，可能變成自己最恨的人。這是電影中非常精彩的一場戲，也是男女主角演技爆發得令人發指的十分鐘，也是至為重要的一場戲。在爭執的最後，Charlie說了句「對不起」，因為他意識到自己的過分，意識到自己被情緒衝昏了頭腦，也意識這樣的離婚過程毫無意義。在此之前，兩人對自我欲望和離婚的決定仍然搖擺不定，但經過這段激烈爭執後，兩人終於理清了許多於對方、於自己的壓抑和不滿，也讓彼此徹底理解到，兩人是走不下去了，但就算走不下去，也至少好來好去。

即便故事有中律師為夫妻各自的利益辯護，夫妻兩人也看似一直要贏得兒子的監護權，可是到最後我們知道，這場婚姻完結時沒有贏家和輸家，電影也從來無意放大輸贏的概念。電影希望傳達的，只有人們應該如何從離婚的折磨中走出，從被束縛的關係中釋放，尋求個人成長。電影不是要將「離婚」放大成一場戲劇性演出，而是要告訴眾人，如何讓一場婚姻走向墳墓時，仍能夠「破鏡重圓」，因為即便很多事情無法回頭，但兩人始終深愛過，就讓這段深刻的回憶成為自己人生的養分，然後揮手告別，各自邁向人生新一頁。最後你見到Nicole為Charlie繫鞋帶時，那並不是說Nicole對Charlie仍然愛戀之情，而是她對於這位曾是她生命至為重要的人，一個關心的舉動，因為他們曾經是家人，而現在他們也始終擁有著同一個兒子，曾經的愛仍是愛，只是意義不一樣了。

（這個最終訊息在最後Charlie念出Nicole的信時帶出，配合背景音樂，讓人百感交集，非常感人，非常漂亮的結尾。）

另外我還很喜歡電影裡討論的法律議題。裡面提到了關於離婚法律的荒謬，包括律師必須來自同一座城市、丈夫還要替妻子付上部分律師費用，律師費的高昂，但最荒謬的，是離婚律師都為了贏得官司，撕爛一對夫妻所有的表層，只顧挖出壞的東西。這種法律制度就好像是設計來加深夫妻之間的仇恨，將本來他們抱有的猶豫消除，全面鼓勵他們對戰。電影真實地揭示了這種司法制度上的缺陷，也是值得欣賞的部分。

最終，我也想帶到一段關於男女地位的討論。電影中Nicole的律師Nora曾經說出一段非常精彩的台詞：

People don't accept mothers who drink too much wine and yell at their child and call him an asshole. I get it. I do it too. We can accept an imperfect dad. ......

Because the basis of our Judeo-Christian whatever is Mary, Mother of Jesus, and she's perfect. She's a virgin who gives birth, unwaveringly supports her child and holds his dead body when he's gone. And the dad isn't there. He didn't even do the fucking. God is in heaven. God is the father and God didn't show up. So, you have to be perfect, and Charlie can be a fuck up and it doesn't matter. You will always be held to a different, higher standard. And it's fucked up, but that's the way it is.

這段台詞提到母親與父親的地位是不平等的，母親必須是完美，父親卻是理所當然的可以不完美。更附以聖母瑪利亞的完美形象，及父親上帝沒有參與撫養耶穌的舉證，所以提到養育子女時，母親往往比父親先被人提及，但也被放在了更高的位置。而人們包容父親不擅長與孩子共處，因為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這段台詞非常幽默，卻也諷刺至極，當然，它不代表大多數家庭，但它所道出，仍然是當下的一個問題，仍然值根於大部分人當中，一個關於性別的刻板印象。我個人非常喜歡這段台詞。

結語：

事實上，電影想說的比我說了的遠遠更多，雖然在觀看的當下你不會有過大的情緒變化，但是當電影完結後，你會發現電影給你帶來了很大衝擊，它的後勁很強。所以寫這一篇是困難的，因為所有的感受積壓交雜在一起，我根本難以簡單抽出一個結構來寫這篇。我未能完整講出電影表達的東西，但是最後簡單地為這篇文章作結：

Marriage Story是一部很真實很深刻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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