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愛與恨

2020年，人與人之間越來越像一座孤島。在漸漸沉默之時，食物也成爲了一個與我常常對話的夥伴。

談及食物的愛與恨，首先從記憶裏浮上水面的往往是那些與自己的喜好味覺格格不入卻又長期占據的味道，像是在水中化不開的奶粉塊，或是縂沉不下去的茶葉，難以釋懷的尷尬。

幾年前從潮濕的南方遷往長江中上游居住，開始接觸川渝飲食文化。從小在海濱小鎮喝慣原汁原味的清湯，怎麽也難以適應一道菜放上五七種調味料。這種同事閒拍手稱快、大快朵頤的食物於我真是無福消受，一年下來能瘦上三四公斤。而小時候在家中因管教而極度渴望麻婆豆腐和香辣方便麵的我，真到了頓頓香辣的飯堂，只是心中疲倦，萬般糾結。

每次看著紅油和幾種辣椒混合的食物，腦筋也開始打轉起幾十年來所飲所食。看到和飲食有關的文字，便會毫不猶豫地打開參考，就連圖書館裏少人駐足的外文食物期刊，也要翻開看看有沒有什麽價值。漸漸也瞭解到原來人生與食物相處幾十年，實在應該好好考慮日常飲食習慣，而非無意識動物般只跟著喜好和味覺走，不照顧日夜陪伴的身體器官。

於是開始反思自身的飲食習慣如何造就現在的自己，發現的確患著中國人的通病，飲食中糖類、脂肪含量高而蛋白含量少。意識到這一本質，親人也開始驚訝于我的飲食變化，大量降低糖類攝入而提高蛋白，以及注重蔬菜水果、菌藻堅果等輔食類的搭配，調味料、脂肪則能棄則棄。至此，因爲不同的調味料而引發的思考，改變了我幾十年來熟悉的飲食習慣。除了觀看影片《地球公民》而幾天吃不下肉類之外，可能要遵循這一習慣很久。期間能閲讀到的有關人類飲食歷史、現狀的信息，也堅定我將食物革命進行到底的信心。

而説到comfort food，現如今因很少被味覺駕馭，首先想到的竟是小時候發燒時，爸爸一口一口喂的醬油白粥。説不上美味又不太營養的食物，卻時常為夢裏的慰藉，定格在記憶深處，是呼神護衛魔咒下的安全感。冒著熱氣和著醬油的粥，在沒有食欲、身心虛弱的狀況下通過味覺調動出基因深處對碳水的渴望而攝入營養。除此之外，少年時期和夥伴一同泡的杯面，在香港時被請客吃到的最大的牛排，都是很奇怪的在我心裏時常向往的comfort food。在身體冰冷的時候喝到的沒什麽營養的熱粥，和夥伴無憂無慮吃泡麵的時光，在回不去的異鄉吃到居住地吃不到的美味，是我在現如今家庭關係暗藏漩渦、朋友漸漸離去、人生越來越孤獨的時刻的祭奠，自然像黑暗中的明火那般讓人心安，也照亮我那顆越來越緊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