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州線與長洲賓客

想當年學中國地理，南北走向山脈，東西走向山脈，華北平原，長江中下游平原，四川盆地，還有縱橫八達的鐵路線，其中最深印象的，莫過於濱洲線了。那個學期，老師講東三省，講了什麼，已忘得一乾二淨，只記得東北有三寶：人參、貂皮、烏拉草。人參我爸曾吃過，貂皮當然買不起，也不會買，至今仍不曉得烏拉草是什麼樣子，據說可禦寒。

老師是南來香港的外省人(廣東省以外的人)，身型高大，樣子有點像歐亞混血兒，說得一口流利字正腔圓的廣東話，但對於廣東俗語就不甚了了。開始講到鐵路線，在黑板上畫路線圖，準備講濱洲線，濱是哈爾濱，洲是滿洲里，一條東西走向的鐵路線，終點是滿洲里，過了滿洲里，就是蘇聯(當時仍叫蘇聯)，與西伯利亞鐵路接軌。於是，整堂地理課，老師就大講濱洲，大家如常一聲不發。

怎料，突然之間，P同學忍不住嗤的一聲笑了出來。P是男生，住的小村，離我家半小時腳程，常跟我一起課後打籃球，他和另一男同學「黑人」，一直保持運動，身型四十幾年都沒變。黑人前年已當了祖父，P就常組團鼓勵大家去郊外健行，腳力不好的女同學，他會幫忙背行裝，每年都去跑香港渣馬(香港渣打馬拉松)。

老師很生氣，點名叫P站起來，然後質問P笑些什麼。P表情尷尬，嘴唇緊閉不說話。老師更生氣，瞧了各人神色一眼，猜想到跟「濱洲」有關，於是就厲聲問：「什麼是濱洲？」

此話一出，我也覺得尷尬。P一臉漲紅，滿臉委屈，卻不敢解釋。旁邊的男同學掩嘴咭咭地笑。老師把教鞭一揮，啪的一聲，打在教桌上，嚇得大家全部肅靜。

「說不出濱洲是什麼意思就不准坐下﹗」

P無助地站着，眼紅得想哭出來的樣子。

最後，P死也不肯說，繼續站着。老師只好放下教鞭，轉過身去，繼續講濱洲線。班上各人都低下頭，不敢再笑。

小時候，男生之間流行一句不文笑話：

上水居民居水上，長洲賓客是什麼？

中國有濱洲，美國也有，這賓州真的很重要，用廣東話讀有點不文，但不可不提，要提，美其名叫P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