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峰特攻隊 <零>

海灘，浪花，礁岩，沙子，貝殼，石頭。

「欸，杜笨蛋！你看這個！」穿著輕薄白色連身裙，在海風的吹拂下，石姓女子曼妙的身姿，絲毫沒有輸給身後海景的打算----在杜姓男子的眼中，即是如此。

這名被喚作「杜笨蛋」的瘦削男子，聽到女孩的叫喚，向前走去。女孩正對他揚起一顆剛撿到的石頭。

「你看你看。」

男子低頭細看。這的確是一塊難得的漂亮石頭，東岸多變的岩質在這塊石頭上壓縮出醉人的圖樣；但更稀奇的，男子的視線隨著女子纖長的手指移去，發現了兩行刻文，在石頭略平的一面上，與那些天然紋路相應生輝。

「水……本……」兩人一起低聲讀出上面的文字。

水本無色逢礁見

礁非有聲破浪鳴

被稱為笨蛋的男子，滄桑的臉上現出了微微的一愣。好一個……

「這也太厲害！這會是誰做的？」女孩抬頭四望，「也太有詩意吧！何方高人哪？然後……刻好了就扔在這裡？給別人撿？」

「搞不好是美洲漂過來的呢。」杜男望著眼前無際的太平洋。兩句聯語，仍在他腦裡轟轟迴盪。

「屁啦。」女孩說，「不過這行徑，論怪異程度，跟你有得比耶。」她拍了他一下。

「妳怎麼沒懷疑這就是我刻的，要給妳個驚喜？」杜男將神智抽回，臉上回復了促狹的表情，應道。

「因為，無論是浪漫或是文學，你都還沒這程度，你這笨蛋。」女孩推了他額頭一下。

這倒是事實----至少「浪漫」這部份應該是。他不是沒有過，而是退步了。「但不會永遠是這樣的。」他對女孩說。

「怎麼，不服氣囉？」女孩睨著他，嘴角帶著調皮的笑。

「此人再高，必有一點輸我。」男子道，「所以只能等著被我『後浪推前浪』。」

「哦，是嗎，哪點？你說說看啊。」女孩被挑起了興趣。

「他，沒有妳。」

這回輪到女孩輕快飄逸的臉上愣了一下，然後露出一個非常複雜的表情。對男子來說，這倒是一個美妙而奇特的體驗。女孩伸出手，在男子的臂膀上大力拍了一下。

「油嘴滑舌，不能不說是一個優點。」她咧嘴。

「加一分。」男子道。女孩更是笑開了。「你還沒離開杜老爺的世界呀。」

男子把石頭還給女孩。

「我們把它扔回去吧，看下次會不會在別的海灘撿到。」女孩說著，拿著石頭離開了男子，去找個扔石頭的好地方。「對了杜笨蛋，」她忽然回頭，「別太自負了，或許人家也在努力！」

男子對她一笑。

浪一波波地朝岩岸襲來。那無數的水滴，在礁岩的阻撓下，反而展示出了它們在這趟「水循環之旅」中最高峰的一刻；而靜靜立在岸邊的礁岩們，在浪濤的拍擊下，也合鳴出一聲聲洗滌人心的音響。

一切都盡收入一個，靜靜立在灘上的笨蛋的感官裡。

他思索著近年的際遇，自己的每個決定，又喃喃唸著剛讀到的十四個字。水本無色逢礁見，礁非有聲破浪鳴。

他和這塊小石頭相遇----應該說，這塊小石頭和他的相遇，難道只是偶然？

視線越過拿著石頭奔跑的身影，落在天際線上---石頭被女孩扔向的地方。「偉哉，君之志也！」他用他慣用的文言歎道，算是對今日際遇的致敬。

喔對了，這男子在腦袋裡思考時，用的都是文言；只有在對人說話時，才勉強翻譯成白話。

   ◎

   「這樣真的能打動他們嗎？讓他們認可，讓他們覺得這真的有機會，大家會喜歡？」

簡陋破爛的「工作室」。

   「那個……不好意思，你們要參觀的鬼屋在隔壁！這邊是我們的辦公室，對，謝謝，不好意思喔。左轉，右轉，再左轉就會到，對，謝謝，麻煩幫我把門關上。」遊客走後，團隊回到話題，「好了，剛剛說到哪，你問能不能打動他們是嗎？」

   「欸，我們自己人都沒信心了，怎麼能讓別人對我們有信心？」

   「這裡是台灣。」

   「台灣很好啊。」

   「對，但你有沒有看過『那群人』的影片？」

   「哪群人？」

   「『那群人』，台灣的Youtuber，才華洋溢的年輕網紅，聲勢直逼當年如日中天的『這群人』，他們有個影片《人氣定生死》赤裸裸揭露了台灣電視劇的生態。你就是沒看過才能這麼不緊張！好，就算你沒看過，好歹也在這裡活這麼久了……

(下集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