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ifterJa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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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蟲語冰。

記憶旋轉梯:黑桃K(二)


有一出沒一出的閒談,已是下午4點過一刻鐘。

喝完咖啡,潔白的小碟子裡還剩兩塊曲奇,小巧的貝殼狀。他們起身,離開愛麗絲向不遠處的捷運入口走去。走路時挨得很近,畫家的手若有若無地觸碰到小蝶的裙擺和手指。她感覺思緒飄飄,仿佛是斷了線的、飛往雲端的一個紅氣球。

輾轉抵達台北中正區,穿過一排排風格迥異的、大大小小的咖啡館、酒吧,他們終於在一個樹蔭掩映的獨棟兩層小別墅前停下來。“到了。”他輕描淡寫,伸出大拇指解鎖開了門。

這是一座巴洛特式的建築,愛奧尼石柱支撐著房子的主體結構,墻體上浮雕著精緻的古典花紋,外圍立著一排銅製的柵欄,上面攀爬著叫不出名字的青色藤蔓植物,開著淺粉色的花。古銅色的門打開,鋪面而來的是一片野百合的香氣,正對著房門的客廳中央是一架黑色的三角鋼琴,背靠著延伸到上一層的紅木樓梯。長方形的大理石桌中間放置著一排色彩的香氛蠟燭,兩側分別整潔地擺著閃閃發光的銀色餐具,餐巾被仔細折疊成蝴蝶狀塞在高腳杯裡。“別告訴我你出生於英國皇室。”小蝶暗自慨歎,這種地方哪怕是租,自己也付不起一天。“我可買不起這套房子,和另外兩個搞藝術的朋友一起租的,他們住在二樓。一個是爵士樂隊的吉他手,一個是自由舞者。大家作息都不太一樣,除了特別的節日,其實也很少碰頭。”畫家微微思忖了片刻答道。

小蝶走到客廳正中,繞著華麗的三角鋼琴走了一圈,隨即坐在黑色的皮質鋼琴凳上。她隨手將髮帶一扯,瀑布似的黑髮月光一樣披散開來,灑落在她瘦削的肩膀上、鎖骨上、雙臂上。她微微衝畫家一笑,抬起手開始彈奏起來。她閉上雙眼,任由音符流水般從指間滑落,一圈圈漣漪在空氣中蕩漾開來。沒有樂譜,她就即興演奏。充滿了孩童的天真,帶著荒原之獅的野性,她一抬手便落下鏗鏘有力之聲,隨即又趨和緩,手指遊走在清澈的G調區,反反復復在低音區和高音區間輾轉、跳躍、混雜。雙手、單手、交叉……不停歇地變化手法。她逐漸陷入到音符的洶湧澎湃的波濤中。這可能是畫家此生聽到過的最富有激情的即興曲,雖然不是最精緻或最完美的。他清晰地從她彈琴的樣子聯想到她跳舞時的樣子——踮起腳尖,旋轉,跳躍,旋轉、跳躍,手臂在空中劃出連續、優美的弧線。“真美。”他讚歎道。“你學過多久了?”“沒有正式學過一天。朋友層教過我彈琴的手勢和琴鍵的音調分區。我連樂譜都認不全。”她莞爾一笑,像是做了什麼惡作劇一般。“你天生是個琴鍵上的舞者,即興舞者。”他很認真地看著她。“下回我要錄下來,午夜失眠時聽。”他又補充說。“我一彈琴就很興奮,音符裡全是我亢奮的荷爾蒙在飛,你確定會有助於睡眠?”她哈哈笑起來,露出潔白、整齊的貝齒。

她脫掉鞋子,脫掉裙子的外套,披散著頭髮走向客廳空曠的中央。一束野百合端放在石桌上,誘惑的香氛在空氣中飄蕩。“來點音樂吧。”小蝶笑嘻嘻地衝畫家說。隨即客廳響起Bose低音音響播放的音樂,是莎拉·布萊曼的《Free》。她微微提起裙擺,向他半鞠躬,隨後嘩的一聲把裙子甩得飛揚。緩慢、悠揚的樂曲充盈了整個空間,仿佛無數片白鴿的羽毛在空氣中飄飛。她柔軟的肢體舒展開來,像一朵綻放的藍蓮花,雙手蘭花指相對,隨著音樂輕盈地變換手勢。音樂高潮處,繞著巨大、沉默的黑色三角鋼琴,她飛快地旋轉,幾近癲狂,旋即又歸於平緩、優雅、安靜,像一隻輕揮翅膀的、休憩中的藍蝴蝶。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呆立作一座石像。此時第一次看到如此瘋狂的舞蹈,方才一幕如同富士山的火山突然爆發般持續衝擊著他的神經。他知道自己遭劫了,紅顏劫。

她裸露的肩膀和大腿皎潔如雪,瑩瑩地晃著,仿佛午夜的月色。他輕輕地走過去,她呆愣地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氣,好像剛才的一隻舞蹈耗盡了所有的元氣。他湊近她的耳畔,低沉的嗓音摩挲著她纖弱的耳膜:“我可以抱抱你嗎?”她柔媚的臉上拂過狡黠的表情,忽的一下抱住他,並在他額頭上輕輕啄了一下,然後飛快跳開了。他的目光逐漸變得幽深,晦暗不明,掠過她柔美的身體曲線,停在她鎖骨附近的紋身上——一隻青藍色的蝴蝶。他伸出手,指腹輕輕拂過紋身處,溫熱的觸摸帶來一陣顫慄。“為什麼在這裡紋上這個?”“把自由刻在身上。”她邪魅一笑,媚眼如絲。“願意做我的模特嗎,我想給你拍一組照片。膠片的,黑白系列。”他突然認真地說道,目光帶著一絲懇求的意味。“好。”她回答得很爽快。“我想嘗試情色風格,你敢拍嗎?”她挑釁地望著他,想從他的目光裡看見任何一絲波瀾。然而,沒有。他勾起嘴角,說道:“只要你敢脫,我就敢拍。”“現在可以嗎,就是現在!”她興奮地飛起來,裙擺蕩起漣漪。“到我的工作室來。”他轉過身,向房屋內走去,隨手關掉了低音音響。她緩緩地跟上前去,淺藍色的雪紡裙像極了蝴蝶飄逸的翅膀。

他的工作室四五十平米見方,還算寬敞,分區不太明顯,但還是能分辨出攝影棚和繪畫區。他走到音響區,打開開關,屋子裡飄蕩起慵懶的爵士樂。房間裡擺設都是極簡風,攝影棚也是黑白色調,裡邊的工具也寥寥無幾。他從工具箱裡拿出一款銀黑色金屬質感的相機對她說:“這是傳說中的徠卡MP。膠片機。想試試嗎?”小蝶點點頭,像隻興奮的小鹿。“稍等,我去拿兩件東西。”他轉身又去了客廳,大概過了兩分鐘回來。此時他一手拿著一大束野百合,一手拿著一襲如同藍色煙霧的紗巾。“給你找了些擺pose用的道具。”他煞有介事。小蝶接過花和紗巾,輕輕放在攝影棚對面的距離地面差不多20公分的木質臺子上,隨即褪去了長裙。她斜臥在木臺上,並把紗巾輕輕裹在身體上,裸露出部分大腿和胸。他把室內燈光調節為冷色調,偏紫。幽深的紫光投射在她的臉頰上、身體上,投下狹長、精緻的陰影。“我需要色光喚醒感官和知覺。”他解釋道:“紫光有一種神秘的意味,可以製造一條通往冥界的感官通道。”“我們可以先拍一些半裸的,我從來沒有穿內衣拍過照片……”他很誠懇地回道:“都很好,都需要有所遮蔽。”他舉起相機,開拍第一組照片。她不斷地變換裸露的方式、姿態和面部細微的表情。一個小時過去了,他們依舊樂此不疲。“我們試試全裸的效果。”她莞爾一笑,輕輕褪去身上僅存的內衣。淺灰色的文胸和內褲旋即被丟在一旁。她把野百合放在下體附近,剛好遮住幽深的森林,紗巾堆疊在胸前,乳房若隱若現。她朝他露出一個孩童般天真的表情,仿佛一片落在白梅上的雪花。他腦海裡突然浮現一句詩:“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他抬起相機,尋找著最佳的拍攝視角。她完美配合,不斷切換裸露的方式和尺度。又是一個多小時,樂此不疲的追逐。

“感覺怎麼樣?”放下相機,他關切地問道。“不賴,你夠專業的。”她戲謔地說:“專業到連對女人的裸體都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情緒波動。”“妳怎麼知道就沒有?”他突然迫近她,臉頰對臉頰,鼻尖對鼻尖,距離不到一公分。“妳太純潔了,我不想弄髒你,語言上,身體上,都不想。你快點穿起來吧。保不定下一刻我想做些什麼。”“我不穿,除非你幫我。”小蝶突然像是賭了氣一樣,哼哼唧唧地說道。他無可奈何地搖搖頭:“真是拿妳沒辦法。”他把丟在一旁的內衣輕輕撿起來,遞給她:“自己穿吧。”“不要。”她堅持。隨手把紗巾也扯開了,露出光潔、飽滿的乳房,她抬起眼睛,裡邊寫滿懇求。他蹲下身,一點點把內褲套上她的雙腿,溫熱的皮膚滑如絲綢。終於,隱秘的花園被淺灰色的窗簾遮住,但仍然散發出誘人的魔力。正準備給她穿上文胸時,她突然說道,這個不必了,送你了。旋即,跳起來,馬馬虎虎把裙子套在身上,來回扯一扯,又原地轉個圈,像隻偷吃完胡蘿蔔的小白兔。“晚上要留宿嗎?這裡還有多餘的房間,F和G,他們一般很晚才回來。”“餓瘋了,先搞點吃的吧!意麵、披薩、蓋飯都可以,我不挑的。”小蝶口直心快。“過了今晚之後,我們還會再見面嗎?”她試探地問道。“當然。”他斬釘截鐵。“所以怎麼稱呼你?”“叫我K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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