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stin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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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習寫作與影評

記錄疫情期間的一次發燒,感受人生最驚慌時刻


兩週前的一次發燒,把我嚇丟了魂,也差點「要了家人的小命」。經過那個最驚慌的夜晚,我與家人心照不宣的理解了某些在疫情中「瞞報」的個例。這聽起來政治不正確,但卻是我「劫後餘生」的真實想法。

發燒的那個晚上,我燒到將近39度。那天吃過晚飯,我感到頭腦昏沈,雙腿乏力,簡單洗漱後就趕緊躺進被窩。在床上來回翻騰時,身體的體溫漸漸升高,頭臉也跟著發熱。家人說,一開燈就看到我通紅的臉和泛著血絲的眼睛,用溫度計測量後,果然已接近38度。最慘的是家中沒有退燒藥,甚至連感冒藥都已經過期。

家人想起了老家最常用的退燒方法——捂汗,於是五層被子蒙上身,我被困在了「熱結界」裡。同時,一口口艱難啜下的熱薑水讓我從頭到腳都開始出汗。等待出汗的過程在那時顯得尤為漫長,不出汗就不退燒,不退燒就有可能引發更嚴重的後果…

從得知自己的發燒溫度後,一個疑問就在我的心頭盤旋:「我會不會是感染了新冠肺炎?」

當我把疑問說出來,得到家人的一句不甚堅定的回答:「不可能!」。那時,我的家鄉已經沒有確診病例,而我們的日常行動也僅限於家與工作室。但讓我們心裡直犯嘀咕的是,前一天我們參與了疫情以來的第一次小範圍聚餐,對方是一直在家中隔離的一家人。本以為是放鬆的聚會在那一刻成了我與家人的心理負擔,引得我們連連嘆氣。我們輪流梳理了兩個月來密切接觸過的親人與朋友,本來信任的熟人頃刻間成了懷疑對象。因為這害人不淺的病毒,我們無法確定他們在接觸他人時是否做好了防護與清潔。

我的腦海裡一邊抱著僥倖,不相信在這200多萬人口的城市裡,會成為倒霉的那一個感染者。但另一邊,我依然設想出最壞的結果:「如果我真的感染了肺炎病毒。」

如果我真的被感染,就要被送去醫院,我的名字和住址都會被通報,而我接觸過的人都要被隔離,我的家會被消毒處理…在兩個多月的封閉期內,家鄉出現7例確診患者,經過衛生部門的通報和媒體、自媒體的傳播,這幾位患者的名字和住址都幾乎被市民記熟,個人隱私暴露無遺。曾經有一段時間,家人甚至能準確的說出其中一位確診患者的姓名、職業和行動軌跡。

在疫情最吃緊的時候,確診病人、消殺住宅、通報信息、隔離密切接觸者…這一步步都被直播在我們的手機屏幕上。然而當我將這一流程假設在我自己身上時,才發現這一切對一個個體而言都不是那麼簡單。個人信息、家庭住址都公之於眾,以後要如何生活?因為一個人而使整個單元跟著隔離,以後還怎樣回來居住?會不會遇到污名化和指責?

 除卻這些擔憂,連僅僅是消殺住宅這一項都讓我擔驚受怕。社區人員活埋貓咪的新聞帶給我與家人的餘悸還留在心中,看著沙發上臥著睡覺的小狗,我甚至開始擔心,一旦自己在醫院隔離,連小狗的性命都可能保不住…

一系列憂慮和新聞充斥了我發熱的腦袋,偏偏那時我的體溫已經將近39度。這驚人的溫度嚇得家人趕緊將一層層被子拿開,用酒精擦拭身體幫我降溫。在家人猶豫著要不要收拾東西送我去醫院時,我自認清醒的提出,「如果我們都被隔離,小狗怎麼辦?」

愛狗心切的我們開始一個個梳理身邊可以寄養寵物的朋友。近期見過面的親人與朋友都有可能與我們一樣被隔離,而關係較遠的朋友卻未必願意收下這個小傢伙,最當緊的是,如果這一晚我去了醫院,那麼小傢伙該送到何處…

家人急得團團轉,為了我的體溫,也為了自己愛寵的去處。幸運的是,酒精降溫比捂汗降溫有效得 多,我的體溫終於降了下來,小狗也終於可以安穩的在沙發上呼呼大睡。

體溫退下來後,我的頭腦也真正清醒起來。回憶起那兩天自己的活動軌跡,我才意識到自己是被那天早上的黃沙大風吹到風寒感冒。一晚上的懷疑終於得到解脫,找到發燒的原因簡直比找到寶藏還讓人欣喜。在發燒與降燒過程中,「是否去醫院」成了我們最沈重的選擇題,而那些「去醫院」的後果,甚至比這道選擇題還讓我害怕。

在睡去之前,我摸著自己涼涼的額頭,想起了那些猶疑和擔憂,我對家人說,「我似乎理解了有些隱瞞病情的人。」面對未知病症的害怕、個人隱私的洩漏、影響他人的心理負擔…這一切都是真實而痛苦的,有時候,躲避就成了一種自我保護。

因為這發燒的經歷,我也有了小小的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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