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moralized
Demoralized

Yes, already demoralized.

情緒麼?情緒從來不單純是情緒。。。。。。

我崩潰得很快。我按時看診和服藥,積極尋求心理幫助,認真反思和盡可能實踐我想做到的事情。但我還是崩潰得很快。

這一次是在學校書店裡,讀一本英文的關於林昭的書。當讀到林昭告訴來訪的朋友她每次說話必須先以“報告政府”(to report to the government)開頭,我一下子就覺得整個人崩潰掉了。我在前一天剛剛因為無因由的突發低血糖昏倒而被救護車送去醫院,所以我對“一下子”有多快有非常敏銳的感知。從舌根到腳趾尖的羞辱感和強烈的憤恨讓我幾乎站不住。我真的有認真強迫自己去感知一雙腳踩在運動鞋裡的感覺,以此確保身體平衡。那些英文都很生動,也平順好讀,但我知道我如果買下來這本書,完全只能是徒增痛苦,而且也很可能在緊張安排的讀書生活中擱置它、在波折搬家的過程中埋怨它又沈又硬...…所以我又不得不把它放下了。但我好難過、非常難過,為我這個“放下”的動作難過且罪過。它讓我覺得我在道義上背棄了林昭。我無視她的苦難,轉而關注我自己的健康、福祉和瑣碎生活。放下書之後,正好到了我和系里約好的新生註冊時間。我平靜地離開書店去了系裡,空調很涼快,從辦公室門口的阿姨到接待我的系裡行政同事都非常溫柔。我就那樣背棄了林昭,去讀我的書、吹我的空調、努力拿我的學位,而林昭被剝奪了讀書的權利,在監獄裡被羞辱(文章裡也提到其他人為了折磨她而剝光她的衣服,美其名曰“脫胎換骨”),最後被槍決。

情緒怎麼可能只是情緒呢?往內裏說,它是生命體趨利避害的“我要活”的表達--我不想活成林昭那樣,我也不想自己像林昭那樣被槍決,所以我恐懼,從而憤怒。但它又不是僅僅關乎自己的生存和利益的。我不希望林昭受那樣的苦難,我認為那是絕對的不公與荒謬。我知道這世上有很多人如林昭、甚至比林昭更嚴重地遭受苦難,我對此無法寬忍......這是一重道德判斷麼?我回答不出來,也不覺得要以此來脅迫著每個人都來回答:我要不要對林昭的苦難感同身受?我是不是必須充分知道林昭所經受的一切?但我放不過自己。我必須為自己的“背棄”感到罪過。如果我問心無愧(這僅僅是一個想象中的狀態),我會害怕我是否已經墮落如那些心安理得的加害者,因為只有他們在林昭、和更多人的、的而且確是故意人為的苦難面前心安理得。心安理得的施害者,我也很驚訝,原來我們人類竟然可以孕育出這樣的個體......

我和情緒的不舒服關係是長期的。我十年前就因為林昭崩潰過,也因為高一生、因為丁窈窕和施水環崩潰過。這些崩潰和崩潰後延宕著的又似麻木感又似刺痛感的波折存在,每一次都是從身體的痛苦開始,然後在我說不清到不明的、不知道是故意為之的還是下意識為之的道德詰問裡兜圈,直到我在心智上感到精疲力竭、兜轉不動而暫停。所以我沒有資格說情緒是不是一種道德體驗,因我得不出答案,甚至都沒有足夠清明的心智來試圖探討答案。我也不希望自己去肯定這樣的情緒是“好事”(或者哪怕是“值得的一種存在”),譬如有它存在以證明我還是個不太作惡的人,因為它的出現真的太痛苦。我只能安慰自己說:既然人類苦難為什麼發生、為什麼一定發生、為什麼必須發生是回答不出來的,作為人類苦難的一個非常微小的副產品的個體的情緒的發生,怎麼可能希求去真的理解它、回答它呢?

是吧,我崩潰得快,我情緒化得多,怎麼不是因為我脫不出這解釋不清的為什麼必須生而為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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