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phneHu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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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fe is stranger than fiction. Fiction must be credible and make sense. 因為謊言繞地球跑了半圈,真相還在綁鞋帶,所以寧可讀寫小說。 讚賞公民支持聯結:https://liker.land/daphnehuang/civic

鬱卒(4)(完結)

夫妻

嬌小的她,一聲不響任他為所欲為;不是不滿足,但總伴隨著近似戀童癖的罪惡感。

子靖即使在亞洲人裡頭,個頭都算嬌小。還好她骨架雖小,該有肉的地方還是很有肉,曲線玲瓏,只是全部小了一號,柔軟滑膩的一團,抱起來很舒服。

兩個月不見,雙方總是要盡一下夫妻義務的。

她起身去浴室。

他懶得動,躺在床上看著她的背影。

她腰肢仍如少女一般纖細,看不出是個年近四十的中年女人。


結婚十多年,他們的感情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但起碼兩個人都很認真的經營婚姻,也很盡責的扮演好社會和家族分配給他們的角色。

任他在情慾場縱橫數年之後,王爸爸認為王國豪也到了該結婚的年齡了。和子靖的婚約是幾年前就訂下來的,他沒有理由說不。

特別是經過楠楠那場有辱他男性尊嚴、精神肉體上雙重打擊的情事,他著實消沈了一陣子,也換了工作。

玩也玩夠了,他不想再在半夜三更起身穿衣回家。他想在自家的床上,摟著自己的女人,一覺睡到天亮。他想安安份份、踏踏實實的成家立業。


他和子靖,一開始就很有默契。雖然訂了婚,子靖在法國的感情糾葛,他從來不問,也不想知道。他也從不主動提起他在溫哥華的種種風流韻事。

結婚前,兩個人心照不宣各自把該結束的結束,該處理好的處理好。婚後她很快懷孕生下凱凱,他忙於事業,兩人之間的情事就越發淡薄。

當他決定接受調派中國,勢必分隔兩地的倆個人,還是坐下來深談了一夜,訂下幾條共同遵守的規矩,做了互不干涉的協定。


她在浴室待得有些久,出來時臉色有點發白。

她回到床上,深深的看進他的眼睛:「我懷孕了。」

他愣了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是我的嗎?」

「是。」

「妳能確定?」

她狠狠地咬唇:「嗯!」

「妳要生?高齡產婦風險高,妳考慮好了?」

她不答,眼中有薄薄一層霧氣。

「妳一個人能應付?」

她還是不答,表情是少見的扭曲倔強。

「還是⋯⋯妳想⋯⋯」

她的淚終於落下。

他可以感覺她不規則的心跳,無法抑制的顫抖,但他實在猜不透她的心思。

「⋯⋯我想?!⋯⋯為什麼不是我們一起想!?」

她啜泣著;他不記得看過她如此失態的模樣。

他摟著她,久久不發一語。

「至近至遠東西,至深至淺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 - 《八至》唐·李冶

他深刻體會《八至》中,「至親至疏夫妻」的感受。



妻子的情人

子靖喜歡有才氣的男人。

但她不願意、也不會為了成就男人的才氣而犧牲自己。


有才氣的男人往往把周圍女人們的犧牲付出視為理所當然。藝術界的男人,成功背後往往是滿山纍纍豔骨。他們或許是備受父母嬌寵栽培,或因父母親不善盡親職而有不尋常的成長境遇,之後可能有無數個紅粉知己,在互不知情的狀況下「分工合作」,或為繆思,或是幫他渡過成名前的饑寒交迫。略略成名之後,運氣好的有能幹的經紀人幫著開疆闢地,加上有力的贊助人,才能打造出一顆明星。

在法國時,她看著四周的女孩們前仆後繼,「為藝術而犧牲」,心裡總有一分鄙夷。

才氣是天生的,成功需要後天琢磨努力;但是本身沒有才氣也沒有鑑賞力,卻妄想在才氣縱橫的人身上蹭一蹭沾一沾,沾上點金粉就自稱菩薩,這種人還真不少。但是她的導師皮耶卻調侃她:「小甜心,那些人才是會花大錢買畫的人啊!金主有錢沒品味,爛畫畫價才會炒得更高。」


她從小就知道,在重男輕女的家族裡,她的一生由不得自己。父母送她留學,為的是讓她身家履歷上多鍍一層金,在聯姻市場中賣個好價錢。家族循著日式規矩,她18歲那年,家裡就為她準備了「釣書」( 釣り書,tsurisho,或稱「身上書」)(註1),家中長輩也開始為她留意合適的對象。她讀過表嫂的身上書,除了本身學經歷、興趣愛好,連家族成員資料都一一列舉,像隻純種狗的血統證明書。

她自嘲一笑,優生學的表現形式就是這樣吧?


當醉心藝術的同學們一窩蜂選擇去巴黎,她卻選擇去里昂。

家族偏重日本文化薰陶下的舉止風度讓她常被誤認,因此得以遠離華人圈子。她讀書、作畫、旅遊,也和欣賞她的法國帥哥們調情、做愛、分手。反正沒有明天,她隨心隨性的和她看上的男孩約會玩樂;青春躁動的心,如果失戀,也只是頓號而非句點。

她貪婪的享受可能是她人生僅有的一段自由快樂的時光。


畢業後嫁給王國豪,移民加拿大,結婚生子,然後回歸職場,人生順利邁入正軌。

可是王國豪決定調到中國工作,讓安穩的小家有脫軌的危險。

面對人性的弱點和需求,他們約法三章,不過問對方私事。但是世事多變,那是一個口頭約定就可以綁住的?


她自認冷靜理智,情慾之花開至荼蘼,即將萎謝的時分,卻碰上無比契合之人,一場熊熊大火漸有燎原之勢。

裴瑞是畫廊的會計師,高大斯文,看似禁慾,私底下熱情奔放。閒暇時喜歡畫畫,以石頭當畫布。

他早已離婚,兩個孩子和母親住在薩省。

她和裴瑞,原本只是互相取暖,沒想到兩個人生活情事越來越契合,越來越認真。

裴瑞乾脆租住她的公寓,她也把一些私人物品慢慢搬過去。

她曾考慮等凱凱一上大學,就離婚和裴瑞在一起。


發現自己懷孕時,她半驚半羞的告訴裴瑞。

他的反應卻讓她如五雷轟頂。

「我早就結紮了。孩子不可能是我的。」

他如綠松石般的眼瞳第一次沒有溫度:「妳和妳先生還在一起?你們都不戴套嗎?」

“I thought we agreed that we’d always practice safe sex.”

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啞口無言。

「寶貝,我願意等妳三年,但沒辦法等妳二十年。」

孩子對裴瑞而言,只是每個月必須付出的贍養費。

「妳要我,還是要孩子和他?」


她看著他冷峻的面容,寒徹心肺的明白,「孩子和裴瑞」,並不是選項。



夫妻徹夜未眠

子靖哭累了睡過去,睡一會兒又不安穩的醒過來。

王國豪則一夜無眠。

中國的那些事那些人,他從來沒跟子靖坦白過。

長征歸來的勇士回到城堡,只想在溫暖的火爐邊喝上一杯威士忌。

但是現在他的小城堡出現裂痕,需要修補。

或許還要迎來新生命。

城外或許還有不知名的綠眼妖怪虎視耽耽,要把公主劫走。


他起床,自己動手煮了一壺咖啡,拿著馬克杯走到陽台上。

昨天的陰雨已然散去,天際一抹晨光,宣告今日應該是個大晴天。

他們都是冷靜理智,懂得審時度勢,贏取最大利益的人。

他們終會做出決定。

(完)

註1: 「釣書」( 釣り書,tsurisho 或 Tsurumaki,或稱「身上書」)

在日本,男女相親前要寫份簡歷,疊成三折,放在白色信封里。簡歷要求用楷書縱向書寫,寫得是否規整,代表了對這次相親是否重視,也代表了本人的修養。這種告白書叫"釣書",取"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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