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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與革命中的西南聯大》-- 讀書筆記3

暂驻足衡山湘水,又成离别。——西南联大校歌

師生們來到長沙後,不得不忍受日漸膨脹的物價,艱難的教學住宿條件和不時來騷擾的日軍轟炸機。作為閱讀這段歷史的人,當然知道他們不會久留,而以上都不是最終促使聯大離開湖南轉去昆明的原因,卻是當時瀰漫社會的抗日救亡風氣逼得他們只能如此。

這是此書第一部分第一章3-5小節的讀書筆記。此外,補打一下新人卡;)

長沙臨時大學的首屆新生少得可憐,只有數十名,‘因为北大和清华当局只勉强在武汉进行了预定的联合招生考试’,而南開情況書中未有提到,可能根本沒有進行招生。名義上主持校務的是‘三校校长和教育部联系人杨振声组成的四位常务委员’,而‘实际的领导工作落在梅贻琦身上’。張伯苓‘把更多的精力用于管理他在重庆的中学’,至於蒋梦麟,易社強寫到,是因為‘校务繁重得让他喘不过气来’。臨大師生中原來自清華都‘占了将近一半’,所以‘从一开始,长沙临时大学就烙上了清华的印记’。

臨大的教學場所分得很散,‘圣经学院...供学校办公法商学院教学’(應該指的是長沙聖經學院),‘理学院大部分是借用湘雅医学院的校舍’;甚至一些學院都不在長沙,‘电机系和机械系则送到湖南大学’,‘化工系在四川重庆大学寄读,而机械系航空工程研究班到湖南东邻江西省省会南昌借读’。而且‘由于缺乏足够的教室,某些课程必须安排到傍晚’。‘圣经学校的礼堂变成了临时图书馆’,藏書量‘根本无法与北平汗牛充栋的图书馆相比’。學生的生活簡陋,不過好在有學校慷慨的補助。

1937年11月1日,臨大開始了它的第一個學期。僅僅兩天後,‘南京陷落’,運送到長沙的傷員越來越多,緊隨而來的是步步進逼的日軍,‘离学校不远的火车站,就有不能行走的被抛弃的士兵躺在地上求水喝’,這個交通樞紐理所當然‘成为日军轰炸的目标’。

長沙一位名叫楊步偉的醫生就親眼目睹一次轟炸下的慘劇,當時一對新人正在火車站附近的教堂举行婚礼,‘新郎幸免于难,但新娘被炸得粉身碎骨,只能找到一条血肉模糊的腿,脚上穿着红色的绣花鞋’。

此類種種慘痛景象如何讓人安得下心?易社強先生提到一份可能在臨大學生間流傳較廣的新聞報《火線下》(三日刊),內容基本可以概括為:中國之大,已經容不下一張安靜的書桌了。語出時任清華校長蔣南翔在1935年一二九運動中的感慨,原話不是如此,話者也有爭議。

《火線下》查到的三位創辦人杨赓、唐文燮與黎澍均是和共黨羈絆極深的人。杨赓原名楊隆誉,34年入北大法律系,37年10月臨大未開學前離校,1938年1月入黨前,曾在共黨控制的民族解放先锋队总部和北平学联下進行抗日宣傳工作。唐文燮,曾就讀中國大學離校,未查到何時入黨,可能一直被作為類似宋慶齡的黨外人士使用,同在民族解放先锋队做過抗日宣傳工作。黎澍,曾就讀北平大學離校,36年入黨。上述幾人都參加過一二九運動。

這本刊物創建於1937年11月12日,38年3月16日與《民族呼聲》合併出版,並於5月下旬停刊。早在此之前,毛澤東在37年8月的洛川會議上主張:“不要为爱国主义所迷惑,不要到前线去充当抗日英雄”,“堅持游擊戰爭,避開與日軍的正面衝突”,“主要任務是擴充八路軍的實力,並在敵人後方建立中共所領導的抗日游擊根據地”——以上來自張國燾《我的回憶》。至於在大陸人間流傳很廣的“七二一方針”(七分發展、二分應付、一分抗日),學界普遍認為毛澤東未說過此話,但用來形容八路軍的實際行為還是很貼切的

我不認為上述三人有像共黨高層那麼不堪,至多只是想等學生動員起來了,長沙八路軍辦事處便要想辦法從國軍口下奪食,截留一部分這些中國未來的希望,他們很可能不知道上級的真正意圖,而按照典型的共黨人性格,很可能在知道後也照做不誤。

無論如何,國共兩黨至少都在表面上摒棄了綏靖政策。對於臨大的學子來說,他們可以選擇為國家的生死存亡戰鬥,或是‘保持镇静,坚持学习,为国家将来的复兴做准备’。哪種都沒錯,可選擇後一種路的學生要面對‘叛徒’,‘懦夫’的污名化,臨大也一樣受到相當大的非難,不少人覺得和平時期的高等教育適應不了戰時需求,必須轉向國防訓練方向,就像延安抗日军政大学那樣。

這個時候,再次遷校的提議擺上桌面,雲南,尤其是昆明成了臨大的重點考察對象,‘西南边陲有滇越(昆明-河内)铁路与外界相通,这个省距日本最远最方便与香港、上海及西方联系,是个理想之地’。當再次遷校的風聲傳出,立即遭到巨大非議。

這種非議除了來自《火線下》這類共產黨的小報刊,還來自國民政府內部,比如湖南省主席张治中,‘叛徒‘,’懦夫‘之語就出自他在臨大的演講。

然而,还是陈诚的口才更具说服力。陈诚告诉学生,中国有成千上万的士兵,但最缺的是有知识的人,而「你们是中国最后的希望」,是中国的「国宝」。要是珍贵的宝贝都化为炮灰,那么国家的未来肯定会非常严峻。

陳誠有可能是代表了蔣介石的意思,藉來臨大演講與學校通氣(原諒我用這個詞...以及想多了求輕拍)。介紹完陳誠的演講後,易社強先生接着寫道,‘蒋梦麟赴武汉请求批准把学校迁往昆明, 1 月 14 日满意而归’,'蒋介石...批准了'。或許我該認為,蒋梦麟赴武漢發生在陳誠演講之後?

蔣夢麟回來第二天,《火線下》發表〈反对文化逃避政策〉的文章,言辭激烈。中國最好的幾所大學聯合體就要離開它的輻射範圍內了。

‘官方于 1 月 19 日正式宣布了这一决定。五天之后举行考试,为第一个学期划上了句号...共有 820 名学生填好表格,表示愿意前往云南’,其餘600多名學生或參軍,或轉學,或返回家鄉。‘整整五分之三的学生还是准备到「云之南」继续学业’。

為了遠離政治鬥爭的滋擾,為了保護自民國建立以來的自由治學傳統,也為了表明,無論何時,保留一張安靜的書桌都是一件做得到且頭等重要的大事,長沙臨時大學的師生即將踏上前往雲南昆明的長征。在那裡,長沙臨時大學將更名為西南臨大,成為中國近代教育史上至今無法逾越的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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