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钢琴师
水下钢琴师

钢琴师

天空一声枪响,他就被嫖了娼。

天气真晴朗,夏日的夜晚星光璀璨,伸手的五指能触摸到寂静的忧伤之感。

最近看一则新闻,不由想起我的一个老朋友,他叫老杨,是个爽朗个性随和的人,不时老杨都会约我喝咖啡一起喝啤酒看球等。每一次和老杨的交谈都很舒心,愉悦,以至于老杨给我一种错觉,这种错觉造成的后果便是让我产生对他有根本性的错误认识。而这个错误的认识让老杨在我心中的所构建的形象轰然的崩塌。

老杨啊! 从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一个你。

最近的一次和老杨看球,我们都喝了几瓶的啤酒,我和他闲聊了一个小时,感觉和往常一样很愉快,没什么特别,可直到我问了老杨的一个问题,现场变成了无比的尴尬和尴尬。老杨和我认识已经好几年了,但彼此从没了解过家庭,我出于好奇,无聊的说了一句「老杨,你家里怎么样,你爸咧?」。

老杨笑了五分钟,又哭了。哭的很伤心,以至于让我怀疑他是不是精神有不妥。

他一直哭,我一直看着他。作为一个非同性恋者,我以一种安慰者的姿态去抚慰似乎是相当的不妥,于是我看了30分钟。球赛即将结束了,老杨一边看球赛,一边哭。当晚的结果是巴塞罗那2:2马德里。如果两件事之间有裁判的话,我想是老杨哭比球赛还精彩。

结束后,老杨开始和我讲起了他的故事,原来老杨从小是在一个单亲家庭长大,他只有一个老爸带着他长大。

但是老杨爸是一个很「守规矩」的人。

老杨的生命就是从「规矩」开始的,7岁的时候,老杨爸就告诉老杨,除了这个家里,外面的所有人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老杨爸家在很久之前,那时候正发生文革,家庭就被红卫兵们进来抄家了,所幸的是,老杨爸家当时也很穷,没什么可被抢走的。但唯一遗憾的就是当时的老杨爸刚学会写字偷偷的在纸张上写下「我撒尿又高又远」。

不幸这成为了卫兵们的证据,这叫从小不学好,没有时代精神和斗争思想。老杨爸被批斗了一番,从此后老杨爸撒尿也不高了,也不远了。这时起的他开始讲起了规矩,什么事都要有规矩,没有规矩就不行。

老杨12岁那一年发烧感冒了,没有去上学,呆在家里看电视,而鼻子在流鼻涕不止,当时的老杨用小指挖了挖鼻子,这一幕被老杨爸看见了。他很愤怒,嘴里叫嚣着要教育老杨一顿,老杨爸警告他,鼻屎是这样挖的吗?凡是要讲规矩,挖鼻屎要快,狠,准。老杨爸给老杨狠狠的上了一课,这就是老杨的爸爸,就连挖鼻屎都是要讲究规则的人。

事情直到老杨18岁那年,老杨要去外地读书了,老杨爸给他讲了最后一个规矩「坐公车的时候上车要先迈左脚」。

那是老杨最后一次听他老爸讲规矩,这也是他遵守的最后一个规矩,因为在不久之后老杨爸就因为意外身亡了。这件事给老杨产生了很大的打击,他的神老杨爸已经没了,再也没人跟他讲规矩了,为此老杨大哭了一个月。又过了几年老杨还是对老杨爸的离世耿耿于怀,因为他每次拉屎的时候都会想起用纸和左手擦屁股的规矩。

守规矩的老杨没有获得新生,反而是被世界抛弃的感觉,当他开始真正意义上的交朋友,直到他去到别人家里玩才发现,原来世界是可以没有所谓的「规矩」的,这并不是普遍意义上的法律或者条约,而是不需要什么都听出指点的自由。

第一次他发现拉屎擦屁股可以左边擦完又边擦,吃饭可以有不同的坐姿。

天然的老杨对他出生的环境,家庭,和老杨爸有天生的信任感,无论老杨爸告诉他什么都是真理,老杨丧失了寻求真相的头脑,也没有思考的能力,在老杨的世界中只有规矩,在规矩之外不该的就是不该的,以至于发生过一件尴尬的事。

老杨爸家有个邻居叫阿炳,文革的时候曾经批斗过老杨爸,他们关系很不好,某天老杨爸告诉老杨,阿炳是个坏人,一直对杨家心怀不轨。就因为一句话,凭借着老杨对老杨爸天然的信任老杨就仇视起了阿炳,有一天阿炳给在家门遇见老杨,打算给老杨一个饼干吃,但老杨朝着阿炳吐了口水,心里想坏人就是想毒死我。

老杨的一切认知都建构在了老杨爸的身上,动则以「规矩」,又或者灌输老杨爸的仇恨给他。在老杨爸下的老杨,变成了一个机器,仅是一个存在的动物而已,一切都在老杨爸的意志之下,牢笼里生长的小鸟觉得飞行是一种病。后来老杨爸离世后,老杨与整个世界脱节,甚至一度老杨觉得除了他家以外都是一个不正常的世界。

在老杨小的时候当然也曾经试过有所反抗,那时老杨在家里看书,老杨爸又让老杨守规矩,看书要四十五度角举着看,老杨本来想以理反驳,这样看不舒服。可杨爸的规矩可不容反驳,老杨爸从来不以理服人,而是搬出那一套,能让你屈服的东西出来,我就是你爸,我说的你就得好好听着,不听我的话了,你就是大逆不道,你要气死你爸....等等之类的一切能压倒你的东西。从此就没有了质疑,老杨爸认为不该说的话老杨也不能说了,也不敢说了。老杨就因为在背后不小心说了一句老杨爸规矩太多,就被一顿暴打,需要的只是老杨乖乖听话,而不是有道理。

就这样,老杨在老杨家家族特色规矩的教育下成长。在老杨爸过世后十年才第一次尝试家族规矩外的事情,例如看球赛这种老杨爸认为看物丧志的坏事情。而我也是老杨交的第一个朋友。

听了老杨的故事,我深感同情,特意请他喝多几瓶啤酒。老杨很开心,他的故事讲出来了,心结也慢慢打开了,我相信之后的老杨会走出自己的人生,我听故事的心情一开始是开心的,但我到窗边透气的时候,望了望外边。

天啊,满大街都是老杨。当时我在想,是我喝啤酒喝醉了吗?

老杨的成长似乎是荒诞的,但可怕的是荒诞本身被伪装成变成了客观,你却无法辨别。我偶尔喜欢弹弹钢琴,音乐的旋律能跳脱荒诞。在弹奏的时候我不经想起Queen乐队的一首歌词,Open your eyes. Look up to the skies and see .

牢笼外被猎枪狙击的鸟太多了,但牢笼内的鸟和死鸟又有什么区别,鸟的使命是飞翔,人的天赋是思想。

不要因为一声枪响而恐惧天空,红河的鱼奔向的是大海。

天空!天空放了一声枪响,他就被嫖了娼。

No country for child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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