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

「翻開例題九，打上三顆星，這題月考必考，同學們要注意聽阿！」補習班數學老師挺直身子，在講台上揮舞雙手、整個墨綠色黑板充滿數字與符號。台下同學則個個埋頭苦抄，白色的粉筆灰在偌大的教室裡飄散。

我坐在教室的中前排第六排左邊數來第四個，前面是一位塊頭大又高的男生，他常常擋住黑板這件事很讓我困擾。溫暖的補習班教室裡，我依舊漫不經心的做紙上計算，等著老師將答案揭曉。

「最後是五分之三，好，休息一下。」老師最後大筆一揮，畫上了井字號後，宣布了能讓正在睡覺的同學頭抬起的關鍵詞，下課。

我在課本上也畫了大大的井字號後，蓋上外套便趴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叩叩兩聲。我連忙驚醒，雖然只是輕輕敲桌兩聲，但在我緊貼桌面的而裡卻是個直衝腦門的巨響。可是周圍只聚集著一群下課時拚命玩耍嬉鬧而上課時繼續睡覺的同學們而已，我只能轉頭向後看，最近常有幼稚的人玩這種無聊的把戲。

然而只有老師的背影，身穿紫色襯衫和牛仔褲的數學老師正在替別的同學解題。我皺起眉頭，眼神繼續盯著老師的背影不放，幾秒後我才悻悻然地將身體轉正，趴在桌上繼續我的睡眠。

應該不會吧。

我心裡這樣想。上課後我將頭髮紮起，努力地想上完剩下這一個半小時的課程。

但在約莫二十分鐘後，可怕的事發生了。忽然地板抽動了一下，第一次我以為是身旁的張翔在抖腳所以不以為意，可是第二次第三次且抽動力量越來越大的時候，我便確定這不是抖腳能抖動的程度了。

是地震。

地震真正搖動的瞬間幾乎所有人都被拋起來，位居二樓的我們感受到劇烈的搖晃。狹長的教室裡共有八十幾位十七、八歲的青少年，全部充斥著因恐懼而發出的尖叫聲。

所有的書本、筆和桌椅全都散落一地，所有人都擠成一團，試圖要通過早已變形的窄門。地還在搖，天花板的鋼筋已經裸露，燈管噴發的火花也越來越明顯，我躲在補習班的長桌下，緊抓著桌角和身旁好友洪雪的手。

地震稍停，我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身邊傳來同學們的哭泣聲，地上模糊的血跡映入我的雙眼。我連忙伸手往抽屜一摸，我的書包還卡在裡面，我趕緊拿下來背在我的身後，並把洪雪和張翔的背包一起掛在手臂上。

我緩緩抬頭，發現我坐在一處傾斜的地上，牆壁上滿是裂縫，我的膝蓋前面也有一條非常粗的裂縫。地板又開始抽動，我不禁叫出聲音，伸手緊緊握住洪雪的手。

我伸手了，卻握不到洪雪的手，我抬頭看一眼，地板已經位移了好幾公分，洪雪大概離我不到一公尺的地方，她的身後坐著張翔。

地還在搖，膝前的裂縫愈來愈大，洪雪在我的視線範圍內愈來愈遠，接著地板一個上下用力抽動，轟隆巨響，我的眼淚隨著前面地板的陷落，一起掉落、不停地掉落。

「洪雪、張翔—」

「文玉—」

我不停地大喊他們的名字，洪雪再掉落的瞬間回喊了一聲，再來的我都聽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