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拉赫
阿布拉赫

来自中国,很喜欢记录,不光写字,用APP记帐这件事都一做十年。这种癖好曾引起有司关注,后来在Matters的活力一落千仗。但仍然在记,不在这里,就在那里,而且一想到有人会因为你的记录害怕,就更觉得这记录的价值。我会继续。

逆转的观感|林语堂《朱门》读书笔记

很多年前买的书,当年翻了翻,不能入戏,扔在一旁没管了。最近整理书柜,又拿出来,试着重新进入。没想到,就还看得津津有味。

林语堂的小说,多是英文写就,再翻译成中文,所以有些时候,就觉得怪怪的。他明明写的是中国人,中国事,但文字呈现出来的却是翻译腔,有些违和。最明显的,是《京华烟云》。我小时候看过赵雅芝版的电视剧,长大了又看赵薇版,都非常喜欢,但小说每次翻几页就放弃了,实在看不下去,没法忍受木兰的翻译腔。这和电影《花木兰》里另一个木兰讲英语一样不能忍受,甚至比这还叫人难受。

《朱门》的翻译是谢绮霞,她在这方面就做了很大的改进,虽然局部还是能感受到这是个译本,但已经基本可以乱真了。我比较好奇林语堂的国学水平,从他作品的内容看来,涉及的传统文化、价值观都很正统,修为一定不浅。可他的作品又大多以英文写成,就算是怀着向世界介绍中国传统的伟大理想,那为什么不能自己翻译自己的作品呢?

疑惑至此,我去搜了一下,但并没有得到确切的理由。算了,不去管它,还是回来说《朱门》。

这时隔多年后的重拾旧书,之所以还能读得饶有趣味,我觉得主要有以下两个方面的原因。

一、随着价值观的改变,对很多事物的看法有了较大的逆转。年轻时候,更多喜欢引人入胜的情节、缠绵悱恻的感情,对历史人文兴趣没那么大。但最近几年我更愿意了解一些从前没有了解的事,比如这两年看了好几本关于日本、以色列、伊拉克等国家历史文化方面的书籍和影视作品,觉得眼界打开了不少。《朱门》虽然写的是中国,但历史背景聚焦在三十年代的“会乱”。关于这个历史事件,我当然是听说过,但接收到的信息都是会人有多残忍,杀了多少人,放了多少火。林语堂通过《朱门》告诉我,事实也许并非那么一边倒的明确,这对我来说,是很新鲜的知识。

二、《朱门》的故事发生地,从西安一直延伸到新疆。很巧,我是个西北人,这一段狭长地带,我又都深度介入过,因此读起来颇多亲切感。尤其是他在书中对兰州的生活环境大加赞美,还让我挺讶异的。

我大学毕业初识兰州的时候,“金城”的环境很有些糟糕。首先,因为兰炼、兰化的长期排放,污染特别严重。在骆家辉还没有教会中国人看空气质量指数的年代,做为高原,兰州的冬日也难得一见蓝天白云。我记得,当时据说有被某国际媒体评为“世界上最不适宜人类生存的城市之一”。其次,绿化实在可以用“凄惨”来形容。那时候流传的段子都是某南方考来的大学生下了飞机,看到从机场到市区沿线一片荒芜,就哭了。这段子并非夸张,确有真人真事打底。

二十年前站在黄河沿岸北望,山上能看到的绿色少得可怜。后来下了大力气,把黄河的水抽上山,日夜不停的喷洒,才有了近些年比较明显的改善。但我一直以为在此以前,都是一片荒芜的。林语堂在《朱门》里却说,兰州的南北两山,郁郁葱葱,简直就是被绿色包围着。当然,他这是小说,也不见得完全写实,可我想,总不至于指鹿为马吧。

除此以外,还有个原因,就是我对所谓“家国情怀”的理解发生了深刻变化。林语堂显然是个爱国文人,你看他的小说,把中国传统妇女以及那个时代涌现的新女性都捧上了天。《京华烟云》里的曼娘、木兰,《朱门》里的春梅、柔安,莫不是皆出代表。他爱西安、爱兰州,甚至爱鄯善、爱迪化,爱那里的寻常巷陌、市井人心,但他不爱官府,对官府的讽刺批丝毫不留情面。类似的东西,近七十年,哪里还看得到?

(原文写于2019年9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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