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拉赫
阿布拉赫

来自中国,很喜欢记录,不光写字,用APP记帐这件事都一做十年。这种癖好曾引起有司关注,后来在Matters的活力一落千仗。但仍然在记,不在这里,就在那里,而且一想到有人会因为你的记录害怕,就更觉得这记录的价值。我会继续。

大阪生存指南|小气的老人和大方的小哥

那天那位警察小哥给我的温暖,让我原谅了先前的房东老太太。老太太也不容易,一把年纪了还要那样努力工作。日本人厉害在于此,可能悲凉也在于此。

几年前去日本,在大阪经历了体验的两极。去时很糟糕,临别很温暖。

  • 大阪民宿的老太太
大阪城公园

在大阪,民宿老板是一位年过七旬的老太太。在airbnb上的交流都很顺畅,我对这种年纪,不但能讲英语,还能使用智能手机,打点一切,独自经营民宿的老人心怀着崇高的敬意。

她出门来接我们的时候,就是影视剧中那种典型的日本老人形象,端庄、优雅,非常有礼貌。

但是,跨过她家门槛,就渐渐发现事情并非想像中的花好月圆。

先是在楼梯口,她把我们的行李箱拦下来,把每个滚轮都仔细擦了一遍,然后才准拎上楼。我心想好吧,讲究卫生毕竟是好习惯。

然后,她拉着我从上到下,叮嘱设施的使用方法,几乎走遍了她家的每个角落。

"Flush the toilet paper after use directly,please!"

"Ok."

"Don't put them into the garbage,please!"

"Got it."

"Don't put your suitcase against the wall,please!"

"Ok~"

……

她的每个Don't+please的句型让我渐渐有些不开心,就好像小时候在课堂上被老师揪着耳朵问“我都说过多少遍了你怎么就是不会,啊?”然后,还要用教鞭“梆梆梆梆梆”敲黑板。

但我除了在心里翻了无数白眼之外,没有做过多表示,人在屋檐下嘛。等她交待完,我上楼给同伴说,这老太太真是烦人,这不让那不让,干脆你别让我住算了。同伴问,她是不是对中国人有意见啊?我一想,也有可能,没准她就是被之前的住客整过。

算了,反正也就住两晚。

我订的是两间房,两张床的房子。到了才发现,于其说是两间卧室,不如说是一室一厅,厅室之间就是日式的推拉门。晚上临睡,找不到厅里的空调遥控器。12月的大阪,气温接近0度,外间又大,很有些冷。

我发信息问她摇控器在哪里,她说让我们三个住一个屋用一个空调,她一般不给客人提供两个空调,除非加钱。我问加多少,她说1000元。瞬间我火冒三丈,我说那你怎么不写在订房须知里?我的另外两个同伴是夫妻,你让我去和他们住一间。我订的是两间房,你现在告诉我只有一个空调,你这不是欺诈吗?

老太太也不让步,说她一直都是那样的。我说好吧,那我不要摇控器了,但我要去平台投诉你的行为。

自从那天早上吵了几句,她再也没理过我。临走时我发信息给她,说了谢谢,还说了再见,她也没回,很不像个有礼貌的日本人。

我后来当然给了她差评,也在评论里说了事情的经过。没想到,她反咬一口,说我英语不好,交流不畅,不懂礼貌还威胁要投诉她。于是,我把我们在APP里的对话记录截了屏发上去,也发了她房子的真实样貌。

老太太的房子,到处是这种警示

离开大阪后我再去看那个房子的情况,原来写的适合4人居住的,改成了“2人”。

  • 茨木市駅的警察小哥
京都的天龙寺

那年去关西,是参加奈良马拉松,同行的,还有两位朋友,刘哥夫妻俩。刘哥全盲,他爱人视力也很差。我因为行前突发状况,行程推迟了一日,回来的机票也推后了一天,和他们错开了。

当时觉得很抱歉,再三向他们确认要不要也推迟一天,和我同路。但他们表示没关系,他们可以先去,机场有特助,酒店又会来接机,没啥问题。

虽然后来经历一点儿波折,但他们总算到达了酒店。

后来临走,原本我是计划送他们到机场,我再自己去神户玩一天。他们可能也觉得不好意思,那样的话我要绕很多路,说他们可以自己去。我想既然能从北京坐飞机到大阪,从大阪城里搭新干线到机场应该问题不大,我只要找个直达的车,送他们上去就行,下了车大家反正都是去机场的,可以跟着走。

然而,这世上的事,总是没法如人所愿。

那天送他们上机场专线,我也搭上相反方向的地铁。刚坐了四站,就收到刘哥消息,说不知道坐没坐对,坐了好几站,别人都下车了,车也停下了,不知道什么状况。日本的新干线有些复杂,同一线路分成特急准急普通,谷歌地图推荐的准急,而我们进站的时候恰好来了一列普通车。因此,地图上说的七站,在普通车这里变成了二十几站。这造成了怀疑,混乱。他给我发语音、发照片,有些慌乱。我也有点儿担心,别真走丢了,这异国他乡,他们视力又差。我跟他们说,下车在原地等我,我过去找他们。

就这样我也匆忙下车,还一边通过微信和他们保持联络。急匆匆要上去机场的车,突然发现,背上没包!这下慌了,包里有钱有卡还有护照,丢了将寸步难行。赶紧给刘哥说你把我早上用日语和英语分别翻译的那段求助的话拿给工作人员看,让他送你上车,我要去找包,包落上一趟车上了。

找到车站的工作人员,紧张到语无伦次,最后只能用谷歌翻译把我的话翻译成日语给他看。他不慌不忙,问我在哪站下车、车厢号是多少,我通通不记得,我当时都在想着去机场的那俩盲人,根本没注意看周边,我甚至想不起包里除了护照钱包以外还有什么,连包的颜色都几乎忘了。然后他打电话,我在一边等。好在其间刘哥他们遇到也要去机场的中国人,解决了行程问题。他安慰我,应该问题不大,听说日本掉了东西一般能找到,没人拿。好嘛,除了等,也做不了啥事。我还在他们的车长办公室坐了一会儿,然后告诉我,找到了,被拉到了茨木市京阪线的车站。我长出一口气,连说谢谢谢谢警察同志,我亲自去取。

茨木市在连接大阪和京都的路上,经过过,一个小城,应数大阪的郊区。昨天晚上还给他们说,下次来要去日本的农村看看,今天,命运就把我送去了农村。又坐错一次新干线,谷歌说不用转车,但它开去了另外的方向。

到了茨木市车站,找到讯问处,包在那里,帮我办手续的就是那位警察小哥。长的很好看,全程微笑,让我这颗受惊的老怀得到了极大安慰。他们把钱包单独用纸袋封起来,让我查验里面的东西。当然,护照在,卡在,其他东西全没了也无所谓。签完字,还留了个电话,拿东西走人,再三表示感谢。

既来之,则安之,神户一日游就改成茨木一日游吧。先找行李柜存行李,带来了和这位小哥的第二次机缘。

不像京都机场完全现代化的行李柜,投币自动上锁。茨木市车站的这个柜子,只收100元硬币,要用钥匙锁。去买水,换硬币,回来把七百快一个一个塞进去,显示好了,可以锁了。但钥匙根本转不动,试了几次没办法。只好把柜门打开,再转钥匙,这回动了。转回去,推上柜门,再拧钥匙,又不动了,并且金额那里又显示回700日元。很显然,锁舌进出一次,机器认为你用了一次,而它按次收费,逻辑上是没有问题。可我哪里能甘心这个,700块,换成人民币要42,用都没用!

于是又去找刚才那个小哥哥,废了半天劲才解释清楚这个事。他表现出略带尴尬和羞涩的表情摸摸后脑勺,说这怕是没办法退钱了,柜子也不是他们管的。踌躇片刻,他弯腰从办公桌下面的抽屉数出来几个硬币,递给我,说柜子设计成那样,也没办法,让我重新去存。我本来想,既然不是他们管的,他当然也解决不了。打算给他纸币,他说不用不用,让我只管拿去,下次锁柜门小心点。

当然啦,只能再一次说谢谢谢谢。这回换了个柜子,顺利上锁。

但我此后一直在想,也不知道这钱从哪里出。不是说外国政府的钱,乱花一分都不行吗?他也没办任何手续就给我了。如果是他私人的钱,就太过意不去,帮我找包,还帮我给钱,还那么帅,态度那么好。

我曾想过以中国的逻辑,写封感谢的邮件去他们单位。但我不知道他什么单位,也不知道人家日本兴不兴这个,最后只好做罢。

那天那位警察小哥给我的温暖,让我原谅了先前的房东老太太。老太太也不容易,一把年纪了还要那样努力工作。日本人厉害在于此,可能悲凉也在于此。

茨木市万博纪念公园里的太阳神和摩天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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