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當初沒有愛上你，多好？

轉眼已多少年了？幾乎已數不清多少年了。如果不刻意去數，已說不出是多少年前遇上你、愛上你，也數不清我們在多少年間斷斷續續又重重複複的離離合合。

我們都已在分岔路口背對背地分開走很多年了，但各自也不時忍不住回頭看看對方走到哪裏，甚或窺探一下，甚或打探一下，甚或試探一下。我們似乎終於終結那曾經如永無休止的纏繞，然後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如同活在兩個毫不交雜的世界中。

但是，我還是常常想起你。

每當想到我前半生的各種高與低、悲與喜，總少不了你的影子，你的影子如天空裏一大朵厚厚實實的雲，遮蓋了我的頭頂的天空，還為我留下一大片陰影。但是，無論我對別人怎樣說起你的不是，沒有人知道我嘴裏雖然埋怨你、甚至看不起你，可是我心裏自知我其實有多愛你。

我說呀，我的餘生是沒法子再這樣深愛一個人了，不論你值不值得，不論別人說你多麼的不值得，但我仍然是那麼深愛過你，人們或者忘記了，或者不知道，但我的記憶猶新，永不磨滅。你在我心裏烙印過的傷口與疤痕，一樣永不癒合，那條粗壯鮮明、隆隆凸起如一大條蚯蚓爬在我心上的疤，若果挖開來看，相信還是血淋淋的。

我是曾經如此深愛着你。

我曾經深愛你，比愛自己更甚，比這世界一切更甚。我沉迷這種愛刻骨銘心，但刻進骨頭裏的痛也同樣銘記於心。這種愛是錯的，當初我知道是錯愛，但到底還是要經過那麼多年，到有點人生閱歷，我才開始領悟到為甚麼這種愛是錯。可恨的是，我還是無悔無恨這樣愛過你一趟，即使鮮血淋灕，即使遍體鱗傷。所以呀，我口裏再說你有甚麼不是也好，我最該恨的其實是我自己。

我常常問自己：我最愛的人是誰？是不是你？

我沒有答案，大概是你吧！

你說我如今還是能控制着你的情緒，即或你有時很討厭我，但看到我的半言片語時，還是會想像得到我說話的語氣而禁不住笑起來，而且常常翻開我的舊照片看。你問我：「我還是這樣子，怎麼辦？我還是放不下你會很糟糕。但可以怎樣？」然後你問我近來生活可好，胖了瘦了？頭髮是長是短？有沒有想起你？想起你甚麼？

我發現我同樣被你牽動着情緒，你仍然可以有此能耐。我時常都會想起你，或聽見某些歌曲，或想起你說過的話，或想起我們一齊做過的事。

不過，都過去了。

和以前不一樣，從前你對我的牽動猶如波濤洶湧中的一艘小艇，我為你翻騰顛簸，勞累且痛，雖有毒性很強的甜，卻連帶說不盡的苦，真的很痛苦。如今我像站在巨大的郵輪上，看着大海的細細波濤，如果不是眼見着波浪拍打船身，或者幾乎感受不了浪濤的沖擊，即或有也只是船身輕輕搖晃一下，不驚不怕，不憂不慮。

這樣多好？何必愛你愛得那麼苦、那麼痛？傷口還在，但已結疤了，是有點癢，不過已不那麼痛了，只是看着那麼大條疤痕烙印在人生中，還是有點矚目驚心。但，都過去了，都過去了，而我如今還是好好的，一切安好。

有時我會想：如果當初沒有愛上你多好？或者人生會更舒坦、更幸福。可是我從來都沒有後悔愛過你，或者就是那份執迷不悟換來人生一次又一次的課堂，才塑造成今天的我。愛過你很痛，但愛過你也有很多美好的回憶，那些感覺不是隨便找個人就能給我。

人生並沒有如果，我們都知道。

我有點意外你說有時候很討厭我，而我驀然發現我也真的很討厭，而我卻不自知，那更是可惡。但你其實也一樣呀，不論多少年，不論走多遠，總會不時回頭看我一眼，再牽動我一下，我懷疑我們這樣重複多少年才會真正完全消失於彼此的人生中？永遠以為你消失了，但總會再出現，你也該有這種同感吧？

如果有前世，我們應該彼此一定有些共孽，今生再承受上一世的惡果。

如果我還說自己仍然愛你，是否很可怕？都已糾纏了多少年？又都已分開了多少年？但我想有些感情雖不能從一而終，但卻是一生一世，人生中除了總會遇上一兩個仆街，或者總有一兩個人叫你永遠放不下。大概我們都是對方永遠未能完全放下的那個人吧！

可是呀，我們都長大了，說白點是老了，那動人的時光，的確不必時常在回看，偶爾打開那間房間，看一眼，暖一下又痛一下，這樣就夠了。相比起苦苦痴纏地與你相戀，我發現如今我愛得很自由、很自在。你曾說，一切都是 Timing，對，今天的我終於領悟到。

我很好，希望你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