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語有云：「老婆自己揀，仆街唔好喊。」

七月盛夏，英國，異常酷熱。

我在另一個城的郊區出席婚宴，遇上一位失禮的太太。

對於這位太太的外貌，我就不多加評論了，因為就是沒有評論價值的那一種。

可是，即使我也是「外貌協會」非常規會員，我也並未只重視人的皮囊，我更在乎的是一個女人的內容。不是每個女人都天生麗質，也不是每個女人都喜歡關注自己的衣着打扮、外表儀容，這也得尊重上天的安排、各人的喜好。

所以，這位失禮的太太，並不是外表失禮，而是言行失儀。

而這位太太，不是別人，是我的親人。

《為難》是前文提要。

簡述背景，就是堂弟一家和我都被邀出席這個盛夏婚禮，堂弟希望我幫忙接載他的父母 — 兩位待我並不好的長輩。

這令我好生為難。

我自小很疼錫這個堂弟，他該知道只要是他提出請求，我這個家姐絕少拒絕。可是，他也該知道，我去年受過兩老的委屈（見《被逐》），我可不是金魚轉眼就沒有記憶，我也不見得是個如此大方有器量的女人，而他的父母也不見得一定樂意由我來接載。

簡而言之，我心裏並不情願，如果可以，可免則免。

但基於是堂弟的請求，基於一場親戚（＃註1），基於照顧長者莫以善小而不為，基於堂弟或者有他的難處（＃註2），最後我還是答應了。

係，衰心軟，婦人之仁。

註1: 其實人哋都無當過我係親戚，同姓都擺明當我係外人；而我明明都覺得我唔需要啲咁低質嘅親戚，但去到有事要我幫時，又會諗：始終都一場親戚。
註2: 其實佢有兩架車，自己揸一架、老婆揸一架，咁就一定夠載晒一家四口同兩老，但可能路途遠想慳油錢；其實亦可以佢自己call車俾兩老坐，但又可能想慳錢；又可以叫其他朋友車，佢喺度廿幾年，實有人一齊去飲？但可能唔想麻煩其他人；又可以佢老婆跟我車，佢自己車父母，但可能佢老婆唔想對住我呢個令佢呷醋嘅堂姑奶。

失禮一

母親大人認為我不接不載兩老亦非不孝，甚至反對我做好人，而我自己亦覺得好人難做，不過，最後還是做了。

順順利利地駕駛，完完整整地把堂弟父母送到婚禮現場。

婚宴過後，入夜，天色未晚，主人家希望我們兩姐弟可以留下來飲酒作樂，盡興而不歸。我早有打算，早已請假，翌日無須工作，小狗也寄居在朋友家中，大可以不醉無歸。

這時，聽見那位太太跟我堂弟說想帶兩個小孩先回城中，我還偷聽到她對堂弟說：

「叫家姐車阿爸阿媽返去先。」（係，呢位太太係我弟婦）

我佯裝沒有聽見，因為時間尚早，我未打算即時就要打道回府。

但見那位太太拖住兩個小孩在我身前經過，一副「佢係我奶奶」的表情對我說：

「家姐，咁你車阿爸阿媽返去，OK？」

最後一聲 OK 吊高了半個聲調、揚着眉、臉不帶任何笑容地說。

這個情景，怎麼說也不是請求，而是反問式的吩咐，我微笑說句 OK，轉念望着堂弟冷笑，而他報以無奈的苦笑。

要知道，那兩個既不是我的父母，也不是我的老爺奶奶，既然堂弟留下，那一輛車子除了司機，仍有足夠座位安置兩老兩幼，何須又要我再多做一程司機，而不能留下來與主人家同樂？

見堂弟無言，我也就不多言了。

心裏暗忖：這女人對堂姑奶也太沒禮貌了，些少禮數都不懂，只顧自己。

失禮二

主人家，即堂弟和我的契哥看見這位太太帶着兩個小孩要走，就立即提議：

契哥：「咁你咪可以車埋老爺奶奶返去囉！使乜家姐去車啫？」

女人：「我湊住兩個細吖嘛！」

契哥：「咪啱囉！爺爺嫲嫲幫你睇住兩個細路。」

擾攘一輪，那位太太竟然對主人家拉長了臉。

女人：「是但啦，你鍾意啦！」

我心裏是「嘩嘩嘩」大叫，驚訝這位太太的無禮與失禮！

第一，要知道契哥這天是主人家、新外父，人家辦喜事，是主角，最要緊就是高高興興，竟然對主人家這樣晦氣？

第二，契哥並不是掛個名的契哥，契哥比我年紀也大十年以上，作為我堂弟的契哥，其實更似父親的角色。堂弟打從少年時期在他的店子打工開始，甚麼做人道理都是也教導的，堂弟失戀、醉酒、與父母不和，都是契哥照應、調解。我為甚麼本來並無瓜葛也尊稱他一聲契哥？因為我知道他是真心照顧、愛錫我的堂弟，連隨亦在我初來英國時對我照應有加，既是兄長一般，也如半個長輩，他在我堂弟人生中地位超然，分量很重。

但這位太太對自己丈夫的兄長竟然如此無禮，實在失禮之至。

避免氣氛尷尬，我就說我來載兩位老人家回去好了。

後話 / 笑話

這一夜，平安把兩位老人家送回家中，大概他們都知道（利用了）我的好，伯父還懂得說一聲「唔該」，伯娘就依舊不識大體。

至於那位太太，一句「唔該」也沒有。

事後，兩姐弟，坦坦白白。

我直言那位太太不論對我這個家姐，還是對契哥這位兄長都十分之無禮、失禮。

堂弟表示回家會訓斥太太。

What a joke！

只能說一個男人最能顯示其身分的就是他的太太。

老婆就是一個男人最好的名片，看你娶一個怎樣的女人，就知道你的品味、你的喜好、你的要求、你的品格、你的生活圈子、你的人生藍圖。

誠然，當那男人是我心愛的弟弟，我認為這是可悲的，但更可悲的是他自己的人生，正所謂「老婆自己揀，仆街唔好喊」，怎樣落得自己的生活只剩下一家四口與店子，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沒有嗜好、沒有休息、沒有生活品質，這都是自己個人的選擇。

娶錯老婆嫁錯郎，自古都是悲劇。

至於我，看見堂弟有這樣一張「出類拔萃」的名片，我心裏都黯然知道，我們之間大概再愛對方，也不會再像往昔兩小無猜的那些年。

漸行漸遠

寫完《外母 VS 奶奶》一文後，我也明白為何我人在英國，同一片土地之上，我和堂弟的距離卻漸行漸遠。

婆媳之間的永恆糾紛在於兩個女人愛着同一個男人。

而圍繞在我堂弟身邊的太太、母親、外母，都在支取着他的精力、時間、情感、金錢，當堂弟偏偏對人說待我最好、最愛錫我時，另外三個女人很難會對我好。（女人就係咁，否則邊有咁多《金枝慾孽》、《宮心計》、《延禧攻略》？）

曾經，地理距離無阻我們姐弟間的情誼。

如今，兩小時車程的距離也如無比的遠。

自省

我勸自己放下，勿念與兩老有甚麼親情，也不要記住他們待我的不是。

我勸自己擇善固執，莫以善小而不為，寧可人負我，莫要我負人。

我勸自己要看開，執念對自己無益，人生不過是求開心。

我提醒自己不用介懷，做人做事大可以隨心，做與不做，按自己心意而行就是了，如果覺得做得不好，下次可以再做另一個選擇。

如果有下次，我希望對堂弟說：最好別要家姐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