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星人
貝星人

闢一塊心田,自個兒筆耕。嗜好太多,時間太少。想隨心所欲,亦隨波逐流。主修心理學,NLP高級執行師、註冊催眠治療師。愛動物、愛寫作、愛學外語,重複學習、忘記、再學習。不擅長運動,相信 Thoughts Are Things,2019 年參加大阪初馬,因為堅持,所以完成。2021 年由香港出走到英國,開展人生下半場大冒險。

【極短篇】老夫老妻

一個真人真事的故事

皓翹自懂事以來就覺得外公外婆是一對格外恩愛的老夫老妻,任何時候,無論外婆說甚麼也好,外公總是在身旁點頭微笑附和着,每每看見外公這樣默默點頭認同自己時,外婆就會輕輕把身體靠向外公胸膛,本來已一手圈着外公的手臂,另一隻手再輕拍外公那皺皺的手背,用這小舉動來對丈夫的支持來一個無聲的感謝。這是皓翹夢寐以求的婚姻,即使歲月偷去了多少年日,夫妻二人情感不減反增,沒有甚麼甜言蜜語,但只是一些細微舉動已叫旁人羨慕他們那數十年不變的恩愛。

所以,當日外婆驟然病逝時,皓翹最憂心的就是一向寡言少語的外公,誰不知卻收到更驚人的消息,外公同一個月就結婚了,就在外婆離世後就立即到邊境另一邊娶了個大陸女人續弦,這位新外婆比皓翹還要年輕好幾歲,才僅僅三十出頭。

皓翹向丈夫仲明表示不解,「我不能理解外公和外婆這麼恩愛,外公怎可以二話不說就立時趕去大陸娶另一個女人?男人就是這樣沒女人不行嗎?」

仲明抬頭看看天花板,只說一句:「我也不知道,確實是有一點意外。」

皓翹:「只有一點意外?!你也有見過外公外婆有多恩愛吧!他們數十年如昔,是真正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仲明:「說起來,七十多歲娶個三十歲的女人,厲害呀!哈!」

仲明低頭繼續玩電話,沒有看到太太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皓翹打從心底裏不明白,幾十年夫妻,每日恩愛如昔,難道人一走茶即涼,連兩三年也等不到?對老妻病逝沒有一絲傷感?毫不顧念亡妻的臉子就要急急再娶?還要娶個比外孫女更年輕的女人?這怎說得過去?

皓翹:「那女人一定是貪外公的錢!你都知道外公有的就是錢。」

仲明笑道:「或者真是個真心真意的忘年戀呢?」

皓翹又向仲明瞪眼。

仲明續道:「你外公再有錢又與你何干?又不見得分點給你這個外孫女。男人有錢買個年輕女人也很正常。」

皓翹:「外婆才剛走!一個月都不夠!」

皓翹已氣炸了,沒話好說。

皓翹的外公外婆的確身家豐厚,外婆理財精明,很早年已握有幾棟物業,說外公外婆數千萬甚至上億元身家也不足為奇。不過,外公有的是錢,卻沒有給過皓翹這外孫女甚麼好處,倔強且自立的皓翹自己好歹也是一家小店子的老闆娘,嫁得個好丈夫,也從不貪圖外公外婆家的錢,只是替自己的母親不值。

皓翹的外公外婆生了皓翹的母親後收養了一個女兒。從來沒人知道為甚麼外公外婆已有個獨生女兒,卻又要多一個養女。這養女天生就是專攻人心的貨色,滿口油腔滑調哄得這對養父母眉開眼笑,要甚麼有甚麼,皓翹的外公外婆寵愛這個養女更甚於自己的親生女兒。皓翹心裏一直暗暗覺得如果沒有這位姨姨,自己的母親亦未必會因為抑鬱症而走上自殺之路。

外婆死後,外公已分了不少財產給這個沒血緣的養女,如今再娶一個嫩妻,皓翹已有預感這又是一個來討債要錢的女人。



幾個月後,一個炎夏下午,皓翹正埋首工作,忽然收到通知,皓翹的外公猝死了。

已移居台北多年的皓翹只得一個人又趕回去香港辦外公的身後事。

仲明一邊替太太執拾行裝,一邊問皓翹:「你這趟回港該會見到你外公的那位新太太吧?」

「嗯。」皓翹不想說甚麼,自從外公在外婆死後極速再娶新婦,還幾個月之間花了上千萬在這女人身上,皓翹心裏就很生外公氣,但到外公突然猝死,皓翹心裏又很茫然,人生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仲明又問:「那你的那個阿姨呢?她不是很孝順你外公的嗎?」

「不知道。」皓翹冷冷的答。

皓翹實在是不知道。自從母親死後,她和這個名義上的姨姨就沒有來往,移居台灣後就更加沒有任何聯絡。在皓翹心目中,她在香港僅有的親人只餘外公外婆,如今已變成在香港一個親人都沒了。



到了香港,辦好了外公的身後事,皓翹見了那個比自己還年輕的新外婆也不過幾面,就是一個大陸女人的樣子,皓翹也不覺這位新外婆有甚麼喪夫之痛,臉上不掛一絲傷感。

皓翹在電話中告訴仲明這一切,仲明笑言:「那女人應該開心也來不及吧!她是壓中寶了,嫁了幾個月,撈了一大筆錢,然後老公這樣就死了,她又自由了。大贏家!」

皓翹本來聽着就算,到聽得仲明笑指外公可能是「馬上風」猝死,又氣得掛線。仲明這丈夫好是好,就是不懂挑時機說話。



皓翹帶着外公一些遺物回台北,其中是十數本外公親筆寫的日記,回程機上,皓翹細讀外公生前的一字一句,想找回記憶中外公外婆的昔日恩愛片段。

台灣,機場接機大堂,仲明看見神色不對的皓翹,趕緊上前接過皓翹手中的行李,同時拉着皓翹冰冷的手。

「不舒服嗎?手那麼冷。」仲明關心地問。

「心寒。」皓翹似是答非所問。

仲明不明白太太說甚麼,但還是把她輕輕擁在懷中。

這夜,皓翹在睡床上打開外公的日記給仲明看。

「難怪你說心寒了。」仲明看後輕擁皓翹的膊頭。

「你能想像嗎?我不能接受外公的日記裏每一篇都寫自己有多恨外婆,甚至說等她死這一天已等了好久好久。」皓翹說。

輪到仲明不語,大抵他們夫妻二人也不明白皓翹外公外婆這對老夫老妻是怎麼樣的夫妻。明明人前恩愛非常,背地裏原來恨不得老妻早死早着,究竟外公為甚麼要演戲?又如何能演得這麼出神入化,能騙得全世界?

「你心裏會想我早點死掉就好嗎?」皓翹幽幽地問丈夫。

仲明笑着說:「所以我從來都不寫日記啊!太危險了!哈!」

「唏!」皓翹猛力捶了仲明胸口一下,然後整個人軟軟地窩在仲明胸前,想找一點溫暖而實在的感覺。

皓翹此刻的身體感覺着丈夫的體溫,但她同時仍念念不忘外公的日記,心裏還是有一股寒意。

皓翹擁着丈夫,心裏暗忖:「將來我們會是怎樣的老夫老妻呢?」

(完)


真人真事改編的故事
這個故事的寫作靈感是源於一件真人真事,故事裏主角的名字當然是假的,然而故事的骨幹卻是真實的,當然當中一些情節和對白是作者憑想像加上去。
當聽到這事以後,我心裏都有很多疑惑,究竟主角的外公和外婆為何在人前裝作恩愛非常?究竟外公為何心底裏恨不得太太早日死掉?為何明明有個女兒,卻又要收養多一個女兒?急趕地續弦又是報復還是享樂?幾個月花掉幾千萬又是怎樣做得到?
我沒有答案,只留下想像空間,讓讀者和我一起FF,憑想像力去腦補故事。




CC BY-NC-ND 2.0 版权声明

喜欢我的文章吗?
别忘了给点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

加载中…

发布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