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星人
貝星人

闢一塊心田,自個兒筆耕。嗜好太多,時間太少。想隨心所欲,亦隨波逐流。主修心理學,NLP高級執行師、註冊催眠治療師。愛動物、愛寫作、愛學外語,重複學習、忘記、再學習。不擅長運動,相信 Thoughts Are Things,2019 年參加大阪初馬,因為堅持,所以完成。2021 年由香港出走到英國,開展人生下半場大冒險。

【極短篇】不要對她說

白色謊言究竟美不美麗?

嘟嘟-嘟嘟-嘟嘟-

中午時分,天氣很熱的一個夏天。

那舊式卷曲電線的家用電話嘟-嘟-嘟在響,家裏只有他和她,她聽見電話鈴聲後自動自覺地去拿起聽筒,電話裏頭是一把陌生的女人聲,那女人說要找他,她心裏隱隱覺得不妥當,但還是把他呼喚過來,然後把聽筒遞到他的手上。

「是嗎?我把墨水筆留在你那裏嗎?」男人溫柔地問電話裏的女人。

她從未聽見過他用這種柔情似水的語氣說話,不經意地揚起眉梢,一邊低着頭寫字,一邊眼角偷偷斜望男人,但見他的神情比他的語氣更溫柔,輕聲細語,笑意盈盈,任她再無知,也知道這種就是所謂的春風滿面,這個他讓她感到十分陌生。

這臉帶春風的他是誰?怎地這麼陌生?電話裏的女人究竟又是誰?可以叫他那樣如沐春風。

男人和電話裏的女人前後只交換了十來句話,男人刻意地把聲線壓低,她能聽見的內容不多,大意只知道男人的墨水筆留在那女人家裏,那女人催促男人早日去她家裏取回。

他留在那女人家裏的只有那枝墨水筆嗎?還有其他嗎?譬如是一顆心?抑或是身體上的汗和水?

那枝筆真的很重要嗎?非得致電到家裏來催促他回去取回不可嗎?還是他對於那個女人很重要?

男人掛線後特意轉個頭來看看裝作專心寫作的她,她也不禁抬頭看着他,彼此對望凝視,四目交投,但大家都不發一言,然後各自別個頭去幹自己的事,當作沒事發生一樣。

不,她心裏知道事情不妙,只是既然不懂得如何反應,唯有裝作甚麼都聽不見、甚麼都不知道。

那天晚上,家裏吵了一場架。


翌日中午,天氣怎地的悶熱,家裏又只有他和她。

「你這不是太多事了嗎?」男人厲聲的說。

噢,昨天捧着電話筒那種柔情蜜意往哪裏跑掉了?她不作聲,頓覺委屈。男人一臉怪責地看着她,她倔強又怯懦地凝視着他,說不出一句話。

「不要對她說!只不過這樣也做不到嗎?」男人繼續質問。

她繼續倔強地默不作聲,腦海裏不斷重複比較眼前的他和昨天跟電話裏那女人通話的他,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不要對媽媽說,好女兩頭瞞,你沒聽見過嗎?」男人依然語氣甚重。

她搖搖頭。

「我沒有說謊⋯⋯我不想說謊⋯⋯」她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回答男人。

「這不叫說謊!只是不說!即使是說謊也是白色謊言。」男人怪責她不懂世故。

這小女孩確實沒有聽過「好女兩頭瞞」這句話,也不明白是甚麼意思,更加不知道謊言有分紅橙黃綠青藍紫黑白。她只知道自小不論父母或老師都教導她要誠實坦白、實話實說,說謊就不是好孩子。

「如果不是你多嘴,爸爸媽媽就不會吵架,是你害得媽媽傷心了,你知錯了嗎?」男人問女孩。

她不服,她也不明白,她知道自己沒做錯,但聽着聽着又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眼淚瞬間湧滿了眼眶,這究竟是委屈的淚水,還是傷心的淚水?


又一個盛夏的晚上,家裏沒有爸爸的晚上。

她看着媽媽一臉愁緒,整夜都沒說一句話,做飯時做飯,吃飯時吃飯,洗碗時洗碗,就是一句話都沒跟她說。

她也不敢說話。

她本來還覺得自己沒錯,這夜她開始覺得自己或者真的錯了。

「不要對她說⋯⋯不要對她說⋯⋯或者我真的不該對她說。」女孩心裏反覆地自言自語。

成年人類的世界都是說一套做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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