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星人
貝星人

闢一塊心田,自個兒筆耕。嗜好太多,時間太少。想隨心所欲,亦隨波逐流。主修心理學,NLP高級執行師、註冊催眠治療師。愛動物、愛寫作、愛學外語,重複學習、忘記、再學習。不擅長運動,相信 Thoughts Are Things,2019 年參加大阪初馬,因為堅持,所以完成。2021 年由香港出走到英國,開展人生下半場大冒險。

《有一種愛,叫薯條與茄汁》 5

XXX

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實屬刻意或幸運。

【第 5 話】

去年某日,家。

廚房裡傳來廚具碰撞發出的聲響,以及他的呼喚聲。

「小白貓,快過來幫忙。」他又召喚我。

「我不要。」我撒嬌地道。

我對下廚壓根兒沒有天分,也沒有興趣,我從不入廚房,一個人時叫外賣就好了,便利店裡也有很多微波爐速食可選擇。

「你還不快來?我等你幫我切薯仔。」他催促我,「Hey,come on baby!」

我施施然走過去,挨着廚房門,我沒打算進去幫忙,只顧看着邊忙碌下廚邊催促我的他。不知怎的,看着他穿上圍裙在我家的廚房裡切菜,有一種莫名的幸福感,好想一直把他留在我身邊。

「我真的不知道你一個人住的時候是怎樣存活下來,雪櫃裡一點可以吃的東西也沒有。」他仍在嘀咕。

「以前那位會照顧我。」我懶洋洋地說,不小心說漏了嘴。

他聽罷停下來,轉身抬頭望我一眼,然後又繼續低頭切菜,一言不發。

「Hey,你就不願意照顧我嗎?」我輕聲問。這條是有預設答案的問題,他總不會說不願意吧?

他又停頓了一下,幾秒後再拿起刀子,一下一下有條理地切菜,這次他沒有抬頭望我,仍舊低着頭,然後他不徐不疾、語帶溫柔地說:「我可以把你當公主般呵護,照顧得無微不至也可以,只是假使有天公主落難時,你總得要懂得好好照顧自己。」

「哦。」他的答案和我心裡預設的很不同,老實說,我心裡對這個答案是有點納悶,他直接回答我會照顧我不就足夠了嗎?為甚麼他有時那麼風趣幽默,有時又如此不解溫柔?

我們靜默了片刻,最後是他先打破沉默。

「我以為你還很恨惡從前那位,你從不曾提起過那人。」他的說話沒有語氣,我聽不出他的心情。

「我不恨他。」我只簡短回應。

「你在首爾時還咒詛他死,忘了嗎?」他提醒我,依然不帶任何語氣。我沒想到他還如此清楚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對話。

我嘗試學習他不帶情緒地回應:「我沒咒詛他,他死了,真的。」然後我再補充﹕「我沒有恨他,我仍很愛他。」句末那幽幽的語氣,恐怕難掩我複雜的心情。雖然我把聲量壓得很低,不過我猜想他仍能聽見。

這一次,他終於完全停下來。

他放下刀子,轉身定睛看着我,雙目如無盡頭的黑洞,我不知道他在想甚麼。是我失言了嗎?我不該在他面前提起從前那位。但見他一邊把雙手的水氣擦在圍裙上,一邊走到我跟前,一個我能嗅到他身上古龍水香氣的近距離。

我感覺到雙手一冷,然後很快漸漸暖起來,是他用微濕的雙手包裹住我的一對手。他凝視着我,眼神似要看到我心底最底處,「那你就更加要好好學習照顧自己。」他這句話有點語重心長。

「你就不可以說你會照顧我嗎?」我沒等待多一秒便反問他。

我對上一條問題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本來已有點悶氣,現在忽然再提起從前那位,心情就變得更複雜,同時又很焦躁,我只不過想他說一句會照顧我,我只不過想他緩解我內心的不安,我只不過不想他也在我的人生裡消失。

「如果我不在你身邊呢?如果我和那個人一樣死了呢?」他很認真地看着我,我不喜歡他這嚴肅的語氣,我不喜歡他說會不在我的身邊,又為何偏要拉到去死亡的話題去?當聽見他說要死,我的眼眶底已凝住了淚水。

「那⋯⋯你可不可以不要死?」我扁嘴哽咽地求問,我也知道自己這句話很孩子氣,但我真的很想在他嘴裡討些安慰的說話,我很需要他。

怎知道他竟然冷冷的回答三個字:「不可以。」

然後他又轉身回去做菜,默不作聲,也不理會我。我也賭氣轉身回房間裡去,大大力把身體倒在床上,讓枕頭吸去我眼眶裡的淚水。

他怎可以說不可以!


今年平安夜的晚上,已然夜深,聖誕節將臨。

我把酥軟無力的身軀放在梳化上,雙眼盯着茶几上那盒子,剛才在門外踢到的那個禮物盒。

Mon petite amie, joyeux Noël! Merry Christmas.

盒上的卡有他斜斜歪歪的字體,是他的獨特風格,好像小朋友學寫生字一樣的字跡。怎麼如此好看的一個人,一手字可以如此難看?

但現在不是研究字跡的時候,我應該打開盒子看看是甚麼,但心底裡又害怕,我也說不出我怕甚麼。我感到很暈眩,體內的酒精令我的喉嚨十分乾渴,我需要冰水,最好是大桶大桶的冰水灌進體內。

我勉強爬起身走到雪櫃前,從雪櫃裡頭拿出放冰水的玻璃瓶,打開瓶口直接往嘴裡灌,冰水濕潤了口腔,一股冷流從喉嚨直灌食道,我立時稍為清醒了一點。

我看着雪櫃門上的便條貼,都是我們同住時的回憶。

「替你空空如也的可憐雪櫃添置了糧食,別要餓壞它。」
「內有你最喜歡吃的黑加侖子軟糖,要留一點給我!」
「有粥,睡醒『叮』來吃一碗才吃藥。」
「小白貓,快點救我!我快冷僵了!兔兔字。」

我很喜歡「兔兔」寫給「小白貓」那張求救便條貼,怎會有人像他那樣把聖誕禮物放在雪櫃裡?我還記得打開雪櫃看見那隻「無耳兔」毛公仔有多驚喜!他就是有很多鬼主意。

他最後一張便條貼是臨走那天留下的﹕

「Love you, take care.」

那天晚上,我也寫了一張便條貼給他回覆﹕

「Love you 2.」

可惜他從來沒看見過雪櫃門上這張最後的便條貼。


我拿着冰水,邊喝邊坐回梳化上,看着茶几上那個禮物盒,我肯定是他放下的,他真的回來香港了。

音信全無的九個月後,他忽然寄來一張明信片,然後也不通知我一聲便靜悄悄地回港,再自己獨個兒上 Libra Bar,又偷偷放下禮物在我家門,他這算是怎樣?為何不肯直接來見我?

但他還是叫我 mon petite amie(my girlfriend),即是他仍是 mon petit ami(my boyfriend),而且他跟阿里說 we are still in a relationship,那他是仍然愛我吧?既然如此,那他為何不回來找我呢?

雖然已有點不勝酒力,但我還是按奈不住,伸手去撕開包裹住盒子的禮物紙,禮物紙下是一個白色有壓紋的紙盒,很精緻。我把紙盒打開,裡面有一疊照片。

面頭第一張是巴黎鐵塔。

原來他還去過巴黎,他不是跟我說好了我們歐洲之旅的第一站,就是帶我去他這半個家鄕嗎?

看凝望着照片,日落餘暉襯托下的巴黎鐵塔有說不出的美態。我一直覺得這種浪漫的地方不可以一個人來,一定要兩個人同遊才不至於浪費了美景。我反轉照片,照片背面原來有字﹕

「C’est la tour Eiffel,小白貓的最愛,可惜你不在這裡。」

廢話!你一個人去了,我當然不在那裡!還好意思說可惜?是你偷步一個人去了我們說好了的歐洲之旅!

我看看右下角的日期,是我們分開時的第一個月,原來他離開我以後便去了巴黎。

第二張照片已是英國。

「My fair lady,這是 Tower Bridge,不要再說 London Bridge 了。」

人在異地,仍不忘嘲笑更正我,他就是這樣子。

這張照片右下角的日子已是上個月,那中間的日子他還去了哪裡?

然後還有九張照片,都是一杯 Whisky 的「獨立沙龍」,只見酒杯不見人。

每張照片後面都寫了一句﹕「Happy Moniversary!」

原來他和我一樣都記得我們這個傻氣的紀念日,原來他每個月都有和我隔空一起慶祝。怎麼我們好像是一場遠距離戀愛?

最後一張照片是一杯 Tequila,不再是 Whisky。背面寫到﹕

「我喜歡 Whisky,你喜歡 Tequila,相愛不一定要相同。Happy Moniversary mon petite amie!XXX」

我看見 XXX 就忍不住邊笑邊濕潤了雙眼。

我以前跟他互傳短訊時,總愛在最後一句加上 XX、XXX、XXXXXXX、XXXXXXXXXX。那時他取笑我為甚麼不用親嘴的 emoji,說「 XXX」感覺似自行配音的粗話,我笑說 X 才有更多想像空間,想像我是怎樣親他。

「相愛不一定要相同」,我反覆唸着他這句話,我們如此不同又真的可以相愛嗎?

Merry Christmas,我的男朋友,XXX.

(つづ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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