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星人
貝星人

闢一塊心田,自個兒筆耕。嗜好太多,時間太少。想隨心所欲,亦隨波逐流。主修心理學,NLP高級執行師、註冊催眠治療師。愛動物、愛寫作、愛學外語,重複學習、忘記、再學習。不擅長運動,相信 Thoughts Are Things,2019 年參加大阪初馬,因為堅持,所以完成。2021 年由香港出走到英國,開展人生下半場大冒險。

在那還用傳呼機的年代

這一邊在呼喚,然後一直等待着那一邊的回應

我並不屬於傳呼機的年代,至少我沒有擁有過傳呼機。(可能我窮?)

但我並不是完全沒有經歷過傳呼機的年代,至少我對於傳呼機這玩意兒還是有三幾個記憶。


父親的傳呼機

我第一次接觸到傳呼機是父親的傳呼機。

那時他還很年輕,我還很小,記憶其實是有點模糊了。

只記得我要打電話上傳呼中心(Call 台),傳呼台的接線生(Call 台小姐)就會問是誰要留口訊、要留甚麼口訊。

「阿女 call,問佢幾時返屋企。」
「阿女 call,叫佢打電話返屋企。」
「阿女 call,問佢今晚返唔返屋企食飯。」

這些都是我最常留下的口訊。

我當然沒那麼孝順得時時想着念着父親,對,這些訊息全都是他的太太、我的母親在背後指揮我去留。

那時只覺得有點煩,為甚麼她連打個電話都懶,硬要使喚我?

現在回想卻覺得其實是有點悲,背後原因也不是懶。

一個女人要借另一個人(即使係自己仔女)去呼喚自己的男人,然後就是等,等得到或是一直等下去。

有時候,我留下了口訊不久,家中電話就響起來,我就鬆一口氣;

有時候,這男人如被外星人擄去了音訊全無,我媽就焦躁不安,連帶我也有點焦慮,因她會叫我:「再 call,叫佢覆機。」

要時經常都不回覆的,其實就是不會回覆的了。

有些事情你現在不必問,有些人你永遠不必等

一個女人在等一個她愛的男人,卻經常等不到。

這是我對傳呼機的初記憶。

我當時也不知道一個女人在等一個她愛的男人是甚麼滋味,不知道等來等去等不到是哪種焦急,更加不知道他遲遲不給她回覆是代表他對她的愛已漸漸流逝。

我當時也會因為他不覆機而不安,卻不是因為她找不到他而着急,而是我知道要是她一直找不到他,那是山雨欲來的先兆,而我無處可逃。

童年埋下了很多種子,在成長過程中會慢慢發芽,然後在長大以後才知道會長出甚麼來。我們每一個人都是由過去一天一天累積而來。

在未有「已讀不回」這四字的年代,原來我已在經歷「已讀不回」的失落與不安。

Call機曾經是很普及的通訊工具,70、80年代最盛行,90年代中後期已漸漸被手提電話取替,而我對Call機的記憶最早已要追溯到80年代尾、90年代初。
Call機那時也叫「BB機」,因為有「咇咇」的聲響吧!但其實只有聲響,並沒有訊息內容,用戶要打電話上傳呼中心「覆機」,聽傳呼員口述才得知這訊息內容。
我父親用的好像是「數字機」,就是一些常見的姓氏、名字、暱稱,以及一些常用的訊息會用「數字代碼」顯示,譬如﹕
「1」是「先生」的代號、「2」是「小姐」的代號、姓「陳」是「05」、「請致電回家」是「6789」。
有了這些代號,用戶就不用時刻致電Call台覆機了,如果收到「6789」就可以直接致電回家。
後來推出的「中文機」就似我們現在用電話留短訊了,不過都打上Call台留言,由Call台把口訊變成中文短訊,顯示在用戶的Call機屏幕上。



男同學的傳呼機

那一年,我們唸中三。

這位男同學曾經讓我做他的女朋友,但我沒有把他記名在我的「戀愛史冊」上,因為日子太短,也沒投入過甚麼感情。

我但本來蠻好朋友,我們都一大幫兄弟一起玩。他有他的女朋友,我沒有特別喜歡誰。後來他跟女朋友分手了,說喜歡我,想我當他的女朋友,我可從來沒想過,當下就覺得我們只是朋友吧?他說我們可以不只是朋友。

這位男同學就是我第一位認識有傳呼機的男同學。

有一天,家門外忽然有人敲門,拉開大門是他,也沒有任何預兆就上來了,嚇我一跳,我沒有驚喜,反而感到壓力。(這種事情是驚或喜,對我來說是很主觀的,喜歡的人找上門可以驚喜非常,不真的喜歡的人找上門是驚嚇的多)

「我諗住出部 Call 機俾你。」他說。

「吓?點解?做乜要出部 Call 機俾我?」我很驚訝。

或者以那個年紀,也有些女孩子聽到男朋友這樣說會很歡喜?或許我沒有真的把他當成男朋友,所以才沒這種感覺?

「咁我可以隨時搵到你。」他說。

「唔好唔好,真係唔使,我放學都係返屋企,搵我好易,打嚟屋企搵我就得。」我耍手又擰頭,堅決拒絕。

其實內心是很恐懼,這是要綁住我嗎?毋自由,毋寧死。不行不行。

其實說到底,也不一定是怕甚麼,可能只不過是沒有用喜歡一個人的心情去看待他罷了。

那年暑假,他都還未來得及讓身邊同學知道我們一起,我就跟他說不如罷了。我沒有收下他想要送的傳呼機,也沒有接收任何感情,我覺得我們做朋友是蠻好的。

「我覺得我哋做朋友開心啲。」我說。

真的,跟他一起感覺太不自在,我好像無法子做自己,明明是同一個人,為何我們稱兄道弟時可以那麼要好、那麼自在,但換一個身分我就如坐針氈?

這一次,傳呼機是代表一個男孩想擁有一個女孩,但重點是﹕他並不是我喜歡的男孩子。

情人總想吻情人,然而不可變責任,如勤功獎怎得到快感?

男 · 朋友的傳呼機

是男朋友,也有的是男性朋友。

好像沒有女性朋友有 Call 機?或者有,只是不熟我不知道或沒有這樣找過女同學。

高中的年代,班上有幾個男同學開始用傳呼機了。

「Call 機」這玩意,我大概只有中六七時才真正跟它有丁點聯繫,還未上大學,同學門已開始用手提電話 – Nokia、Motorola。

這時已是「中文機」年代,可以直接跟 Call 台職員留下自己的名字和訊息內容,傳呼機會顯示出來。

我得少用這個方法找男友,因為日光之下,他大部分時間都和我在一起。日光去後,要不他在家裡打電話來跟我「煲粥」,要不各有各的活動,溫習的溫習,休息的休息。總之因為經常黏在一起,就沒有太多要用到這通訊工具找對方的必要,我通常只間中用來示愛。

在這短暫一年半載的傳呼機年代,我最記得自己其中兩次留的訊息。

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斧頭邊個『陵』,竭力個『竭』。」我在努力留言給當時的男朋友。

我還記得自己逐字講解給 Call 台職員聽我的訊息的寫法,我能感覺到他的不耐煩與不明所以,我只一心寄情詩詞表白,自然懶理他懂不懂。

另一次是個好朋友去旅行,那晚他剛要起飛。

「幫我留:坐穩飛機,一路順風,小心唔好墜機呀!」我說。

「唔可以留呢啲訊息,唔講得墜機。」原來不可以留不吉利的訊息,這次我才第一次知道原來這樣。

「咁叫佢小心安全降落啦!」唯有這樣。


告別那短暫的傳呼機年代

轉眼就到了 Just to say hi 的年代。(唔明嘅人唔使明㗎)

還未上大學,同學們就已開始用手提電話了,傳呼機已被送進歷史博物館了。

我和傳呼機只短暫地擦身而過,還未擁有過已失去。

很快已進入「一人一機」年代 — 人人都有一部手提電話,包括我。

所以,我未試過「覆機」。

最初用手提電話時,短訊也很少發,因為每一個短訊都是錢,逐個計算,有甚麼事情都會直接打電話說(雖然那時打電話也有限通話分鐘,但相對地鬆動好多,至少係月費包咗)。

那個時代是更好還是更壞?

那時大家都會珍惜通話的時間,都會親耳聽見對方的聲音。

沒有來來回回不斷的訊息,但每一個訊息都好像更有價值。

那時沒有訊息氾濫,也沒有太多的已讀不回。

沒有花巧的 Emoji 或 Sticker,只有真切的言詞。

沒有更好,也沒有更壞,都是一個年代吧!

我也很喜歡現在可以很多樣的 Chat。

可以打字,打中文、英文、日文、法文、韓文都可以;

有很多 Emoji 和 Sticker 去輔助表達語氣,不只純文字那麼冷冰冰;

更可以直接錄音,聽得見的語氣,感受得到的情感,哭與笑都聽得見;

也可以拍照、拍短片,甚至即使 FaceTime 視訊通話。

比起以往,現在的通訊更多樣化。

但說到底,真摯的感情才是人與人之間最真實、最緊密的聯繫。

要是沒有情感,再先進的通訊科技也不過是一堆技術與靈件罷了。

來輕輕叫喚我,喚醒心中愛火
CC BY-NC-ND 2.0 版权声明

喜欢我的文章吗?
别忘了给点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

加载中…

发布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