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星人
貝星人

闢一塊心田,自個兒筆耕。嗜好太多,時間太少。想隨心所欲,亦隨波逐流。主修心理學,NLP高級執行師、註冊催眠治療師。愛動物、愛寫作、愛學外語,重複學習、忘記、再學習。不擅長運動,相信 Thoughts Are Things,2019 年參加大阪初馬,因為堅持,所以完成。2021 年由香港出走到英國,開展人生下半場大冒險。

死亡就是這麼近那麼遠的事

反正就是一天比一天近

(這篇文章的對白為保持原有味道,故以粵文記載)

死亡其實是每個人都必然要面對的議題,即使你不找它,它也一天一天步近,我們每個人不是一出生已在慢性自殺嗎?


少年時,我已常想到死亡的事

火葬?土葬?

我少年時已經常想到死亡的事。

當我還是十五六歲時已跟媽咪交代身後事,譬如我說我怕火,我不想火葬,我想土葬。

「你同你老豆一樣咁煩,係都要土葬,土葬好貴你知唔知?到時有錢土葬先算。」

(當時嘅我當然唔係好知價,至於而家反而係諗到我死時,可能係死無葬身之「地」,而唔單止係有錢無錢嘅問題)

「我怕火,火燒好痛!」我答。

「你到時都死咗啦!感覺唔到痛,土葬有蟲咬你,你唔係驚曱甴咩?」

「但我驚我死唔透,到時火燒到痛先知,咁會好痛,同會毀容。」我知道很無稽,但我真的很怕火。

(我唔知細個睇邊套戲就係見過有人監生火葬個未死嘅人,一世陰影!)


輓聯.棺木.陪葬品

又譬如,我十多二十歲時已給自己寫定輓聯,還有交代陪葬品、棺木等身後事。

「可唔可以放套《足球小將》落棺材陪葬?可以唔要世青篇都得。」

「咁煩㗎,幾多本?」媽咪問。

「小學至歐洲篇就 37 本囉……」我都知過分。

「太重喇嘛?點放呀?你估你副棺材好大?」媽咪反白眼。

「都係……咁係咁易放幾本,真係唔得就至少要放一本。」我作出最大的讓步。

「……」媽咪沒好氣。

「仲有,要西式棺材,唔要中式嗰種,好似殭屍片嗰啲唔要。」我再補充。

可惜寫好的輓聯沒有留下,或者遲些再寫過,現在寫的應該會更好。


死人化妝.靈堂照片

長大了一點,我開始關注到死後的妝容和儀式。

那一年,我和媽咪一起去看《禮儀師之奏鳴曲》。

「你覺唔覺日本啲死人妝好似靚好多咁。」睇完戲,我問媽咪。

「淡妝吖嘛。」媽咪答。

「如果我死咗,可唔可以叫化妝師幫我化呢種淡妝?我唔想好似紙紮公仔咁。」

「好。我幫你化都得。」媽咪淡淡然回應。

「吓?真係可以?你唔驚呀?」我好驚訝。

「有乜好驚?如果可以咪幫你化囉,你講到咁想。」母愛在此彰顯了。

「好呀好呀!咁我安樂晒。不過呢,不如唔好安排瞻仰遺容,人都死咗,咁醜,有乜好睇?我想啲人記住我靚啲嘅時候。」

「好。」媽咪又答應了。

「靈堂張相揀張開心啲嘅,彩色同有笑容嘅,開心啲。」要求無限多。

「無人靈堂揀彩色相㗎喎,一係好老笑喪,但到你好老時我都死咗啦!」

「規矩係死嘅,用彩色相,開心啲、靚女啲!」我堅持。

「其實你可唔可以唔好不斷咁交低身後事呢?而家你就死哩咩?點計都應該係你幫我搞身後事先啦!」終於媽咪的耐性被我耗盡,母愛的光環亦漸漸暗下來了。

「係……諗定啫。咁我講定先,你死咗我唔敢幫你化妝㗎喎。」不孝女上。

是的,她有道理。

但當時的我的確有種自己會早死的想法,所以才會早早想到自己死後的事要怎樣安排。


由十幾歲至今,我對死亡並不特別害怕,甚至常常有種心理準備覺得自己不一定有很長的壽數。相比死亡,我反而比較害怕患重病、傷心、孤單、窮。

幾年前有一段時間,情緒持續地特別憂鬱,每天起來第一件事就是躺在床上掉眼淚,那時甚至覺得死亡或者是一條出路,幻想過好幾個解脫的方案,盤算哪個方案對其他人的影響比較少、行動起來比較方便舒適。

最絕望時,有人提醒我這樣做會令身邊的人傷心。

「I don’t fucking care!」

當時的回應好狠,亦是我那時的心聲。

當自顧不暇時,究竟我有何能耐再去考慮別人的感受?即使那些人是我愛的人、愛我的人,甚或至親,因為我根本自己都已無能為力。

我曾寫過以下這段話﹕

一個人生存於世上如果過於痛苦而選擇結束,旁人其實沒有資格去批評甚麼。我沒有特別支持或贊同,或者這不合乎信仰,但我能體諒。

是的,正是如此,當年我那麼年輕已能夠體諒,到自己經歷過時自然理解更深。

沒有特別贊同結束生命這個抉擇,畢竟人生變幻無常,有時只要忍住一口氣,捱下去又可能見晴天,只是如果有些人一直在陰雲下、暴雨中,久久未能看見彩虹時,或者我們可以嘗試體諒沒有盼望的人生會令人黑暗得絕望,即使不能理解,至少也不要責難,有時候傷口有多痛,只有受傷那一個才知道是否能忍受下去。

後來,當我終於再看見彩虹後,我決定要比從前更盡力地開心,不想再過多一天傷心流淚的日子,同時要更用心地待身邊的人好,因為有時一點點的關心就是別人在死蔭幽谷中的一杯涼水,或者可以令死亡不必霎時那麼近。


遺體.骨灰.墓碑

媽咪有一天跟我說﹕「我去做無言老師喎!」

「?」(眼神嚟嘅)

原來「無言老師」是我母校暴大醫學院的一個遺體捐贈計劃。

「吓?即係俾人劏屍呀?」我問。

「俾啲醫科學生上堂用。」媽咪答。

「咁咪劏開囉?同除晒衫俾人睇晒囉?」問問問。

「有乜所謂啫?人都死咗,幾有意義吖!」(係係係,前衛的老母與迂腐的我)

「咁無條屍點搞葬禮?」問問問問。

「用完再火化俾返骨灰你,你都唔想搞架啦!」知不孝女者莫若母,月黑風高行雷夜我會小心啲。

「又唔好咁講,要搞都要搞,唔搞固然最簡單。咁啲骨灰唔葬得唔得?就咁放屋企得唔得架?」我都驚雷劈嘅,問問問問問。

「你唔驚咪放囉!」

「咁又唔係好驚。」

「到時先算啦!又未死!」又開始沒耐性的媽。

「好好好。但我呢……我想話如果我死咗,個墓碑可唔可以乜都唔寫唔落?反正無人拜我。」(講到好悲涼咁)又再交低身後事。

「都得嘅……但或者有人會拜你呢!」

也有可能會有人想拜我?

嗯嗯,的確有人說如果我死了至少會來拜我一次。


罪的工價乃是死

既然罪的工價乃是死。

但人生就是有這麼多不解,人生就是有那麼多不公平。

唯有相信,報應終歸會來,或早或晚,而死後且有審判。

只有這樣相信。

總之,一日未死,就要好好地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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