闢一塊心田,自個兒筆耕。嗜好太多,時間太少。想隨心所欲,亦隨波逐流。主修心理學,NLP高級執行師、註冊催眠治療師。愛動物、愛寫作、愛學外語,重複學習、忘記、再學習。不擅長運動,相信 Thoughts Are Things,2019 年參加大阪初馬,因為堅持,所以完成。2021 年由香港出走到英國,開展人生下半場大冒險。
《有一種愛,叫薯條與茄汁》18
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實屬刻意或幸運。
【第 18 話】
Mon petit ami, I miss you. Miss you much. Much, much.
Do you miss me? Do you love me? Do you still love me?
我多麼希望我也可以有他的心靈感應能力,那即使他不在我身邊,即使他不開口說話,我也能知道他心裡面的答案。
如果我能感應得到他的心聲,那他的答案會是怎樣?
他會否答我﹕ 「Yes、Yes、Yes」?
Mon petit ami、我的薯條哥哥、我的大蠢蛋,你如今在哪裡呢?可否不要像那漫長的 9 個月一樣消失無蹤?
可否再一次答我「I’m here, I’m always here」?在你說過的話裡,除了你說你愛我,再沒有另一句說話比你說「我在這裡,我總會在這裡」更能安慰我了。
可是,如果你留在我身邊而我們會互相傷害,那我還是寧願你離開我,回去那本來屬於你的空間裡好好地生活、健康地生活、快樂地生活。
只是失去了你,再一次失去了你,我該如何是好?
我一個人在家中,百無聊賴地細看家裡關於他的一事一物。
梳化上是他聖誕節時送給我的「無耳兔」毛公仔、月曆上有我為了記錄他離開日數所打的記號、門口櫃頂是我在首爾送他的白貓匙扣,他再一次放下了,還有他前幾天才送我的項鏈和心形吊墜,仍掛在我的頸項上;
客廳還有我為了慶祝我們每月的 Moniversary 而買下的威士忌梅酒、他寄給我那張 "London Bridge" 明信片、那一疊他在我們分開時拍下的照片、我送給他的漫畫書、他送給我的電話殼、我們上 Art Jamming 一起畫的「星空」油畫,他說過很喜歡這幅畫;
廚房裡全都是他以前常用的廚具、他給我焗聖誕蛋糕的焗盤、雪櫃門上是我們最後的幾張便條貼,他最後也沒有還我從前我們寫過的便條貼;睡房裡的衣櫃還有他平日愛穿的男裝 T-shirt、床邊那對拖鞋,還有睡房牆上那個由他的拳頭造成的凹痕和衣櫃門的裂痕。
想念一個人時,看到任何一事一物都會想起他。
他在那個空間仍能感應得到我的心嗎?我們之間兩個空間的距離會不會阻隔了他感應能力?他可沒告訴過我。為甚麼這兩個空間不可以通短訊、視像通話、打長途電話、發電郵?即使要我親筆寫信也沒問題⋯⋯
他再一次消失了,我再沒有他的消息。
幾天前,當他的「生產者」、他的媽媽二零九用哀求的眼神叫我離開他,我知道我已別無選擇。
別無選擇並不是因為是誰叫我離開,事實上,除了他本人,誰也不能再叫我離開他。只是我看着他那一臉倦容、那一頭白髮,還有臉上深深淺淺的皺紋,我深知如果我們不分開,我將會永遠失去他,我可承受不了他會因為我已老死在地球。
原來愛一個人,不一定要擁有。
如果愛下去還是相處不來,如果愛下去會互相傷害對方,如果愛下去會令對方耗盡自己的生命,那離開才是真正愛一個人的選擇,至少我認為我和他是這樣。
只不過是一日之間的事,我由立定心意不再讓他離開我,變成決心要放手讓他走,讓他回去那個屬於他的空間。
我們本來就是來自兩個完全不同空間的人,兩個世界的人本來就不該相愛。將薯仔變薯條、番茄變茄汁,看來都是哄人的說話,世上真的有一種愛叫薯條與茄汁嗎?
如果有,我要,請給我來一客。
那一晚,他夜半醒來了,大發雷霆。
房間裡只有我和他,二零九讓我獨自陪伴他多一晚,她說翌日早上才接他回去他們的空間。
當他醒來後知道二零九要我離開他,當他知道我答應了,他就大發脾氣,大叫大嚷,還把床頭櫃上的物品掃落一地,我還是第一次親眼目睹他情緒失控的樣子,這亦是他第一次對住我大聲疾呼。
「你怎可以叫我留下來,但轉頭又叫我離開?!」他滄桑的臉上是痛苦的表情,他的眼神刺痛我的心。
「不是我想你離開,如今是你不能留下來,難道你不知道自己的狀況嗎?」我心裡無比難受。
他猛然一拳打在衣櫃門上,衣櫃門裂開的聲響把我嚇一驚。和上次一樣,他的拳頭沒有損傷,但衣櫃門立時就破了,由頂至底生出一大條裂痕。我衝上前想要拉住他,我想止住他的脾氣,怎知我一拉他的手臂,他就一手用力把我擋開,那股衝力使我整個人飛跌在床上,我一手在床上撐着,一手揉着被他甩開後隱隱作痛的胸口。我驚魂未定地看着他,沒想過他的力氣如此大,要不是我跌在床上而是跌在地上,想必會受傷。
他看見我飛跌在床上,一下子呆了,轉而是一個驚恐的表情,但聽見他口中不斷重複對我說「對不起」,然後我發覺他的眼角濕了,我以前從未見過他哭。
「你有沒有事?哪裡受傷?哪裡痛?」他抱着我雙肩緊張地問。
「我沒事,mon petit ami,還記得這個咒語嗎?你先冷靜好嗎?」我一邊回答他,一邊用手指印走他眼角的淚水。想到平日輕鬆自若的他變得如此暴躁痛苦,我不其然心裡又一下刺痛,我的眼眶也濕了。
「對不起,小白貓,我早知道我有一天會傷你。」他低頭說,我看不見他的眼睛,只看見他一頭灰白的頭髮,我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頭,我愛的人一下子老了。
「你回去先讓身體好起來,我等你回來。」我忍着淚溫柔地對他說。
「不。」他抬起眼看我,鐵青着臉,那雙深邃的眼滿佈紅筋和淚水。
「甚麼?」我不明白,狐疑地看着他那雙憂傷的眼睛。
「不要等我。」他再說。
他這句話刺穿我的心。
我忽然激動起來﹕「不要等你?你叫我不要等你?當初我由首爾回香港,不是你叫我等你嗎?當初你離開這個家,你不是說只是分開、不是分手嗎?我等了你九個月,一天一天想忘記你,卻一天一天掛念你,然後你突然回來了,卻要跟我道別;如今,你迫不得已快要再離開了,我仍願意等你回來,但你竟然叫我不要等你?」
他不語。
「你不是說過我們的愛就好像薯仔和番茄那樣,只要努力變成薯條和茄汁就行了嗎?你是薯條,我是茄汁,你不是這樣說過嗎?」我哭着說。
他垂頭喪氣地反問我﹕「如果我回去卻沒有好起來呢?如果我不能再回到地球呢?」
我一時語塞。
「如果我以後都這麼老呢?」他再問。
「我不介意。」我秒回,「我連你不是地球人也不介意,我怎會介意你變老了?你就算是女人、是貓、是狗都一樣。」
他怔怔地看着我臉上的淚熱燙燙地滾下來。
他再低聲地反問我﹕「如果我好起來,但在那裡遇到一個跟我頻率相同的人呢?」
我心裡一痛,很酸。
我知道他們不比我們地球人,他們沒有變心,但亦同樣不能為我而不變心,若果他遇上了跟他頻率一致的人,他的心就會被俘虜去,心裡再沒有可讓我留下的位置。
我一直說不出話來,當我想像到他和另一個人相愛,我的世界忽然塌下來。
他繼續問我﹕「難道我要你一個人在這裡一直等我嗎?難道我可以這樣自私地丟下你在這裡無止境地等嗎?」
我依舊無語。
我把自己的身體挨在他的肩膊上,我忽然很累,很想睡。想到這是我們的最後一夜,想到明早清晨他就會離我而去,我忽然有點遲疑我是否真的可以讓他離開我。
「不如我跟你走?」我喃喃地說。
「地球人來不到我們的空間,即使可以,我也不會謬然讓你冒這個險,萬一你來到身體不適那怎麼辦?」
「那我就變成老婆婆,跟你一起老。」我氣餒地說。
「可以跟你一起老該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他低聲在我耳邊說。
這一夜,我們都沒有睡,我們就這樣在床上依偎着,有一句沒一句不着邊際地聊,有時說到傷心處我還是會哭,然後他會抱抱我又再逗我笑。我們這晚好像在倒數共處的時光,累極也不肯睡,只想這一夜可以更長更長,巴不得太陽不要再爬起來。
翌日早上,二零九清晨一早就來到,她似乎很擔心他在地球再逗留多一天也捱不住,天一亮就已到達我的家門。
他們沒有太空船,沒有 UFO,不用任何交通工具,他們回去就是一眨眼間的事,但見他們閉上眼睛,聚精會神似的,然後一下子就在我眼前消失了,好比電視上看見過的大魔術師的表演,不能解釋,亦令人難以置信。
他說他們就是用念力去穿梭兩個空間,我不懂,正因為地球人不懂運用念力,所以他說並不是我願意就可以跟隨他回去。
他們這樣一下子如煙消散,我呆坐在客廳裡,一切恍惚如一場夢。
我該如何是好?
(つづく)
喜欢我的文章吗?
别忘了给点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
发布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