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流潺潺
細流潺潺

想寫,愛寫。

苍白的笔记(一)

“爱如禅,不能说不能说,一说就错。难道那也是在一个童话的结尾处,上帝为我们能够永远地追寻着活下去,而设置的一个残酷却诱人的谜语?

注意了!这是一本学生的日记,而经过作者的整理,才写出来的。

这本日记本,是我在搬到新家的时候从抽屉的深处找到的。被找到的时候,薄薄的一本书已经有些破烂。我见书中写的故事有些趣味,就想整理一下发出来,也便保留了大部分原文。我要强调这本日记不是我写的,因为作者似乎是一位神经质的学生,其疯疯癫癫地写,语法文笔一概不见得通顺,而且,这日记写着写着就变味了,颇有“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意思。除此之外,有些地方还有股为了故作深沉而装腔作势的骚臭味。

撇除这些以外,本身写的内容却还是挺有趣的。毕竟写日记本身就没有主旨,加上作者本身精神状态似乎欠佳,对于其内容,请大家一笑了之,作者也似乎就是活到哪里写到哪里的意思。

好了,我们可以开始看了。

很有趣的是,日记本翻开第一页本应留白,而其上却有两句话。

第一句话道:“活着就是为了活着?”

而其下,有着第二句话,道:“爱如禅,不能说不能说,一说就错。难道那也是在一个童话的结尾处,上帝为我们能够永远地追寻着活下去,而设置的一个残酷却诱人的谜语?”

这两句玄乎的话写在开头,而作为一个又好奇心的成年人,看得有趣,所以才一口气决定开始阅读的。翻过本应该留白的第一页,日记的开端也十分有趣,竟然是第三人称的视角所写下的:

这是一个小小的故事,请各位留步,听我编织。

那是近来一个晴朗的下午,太阳当头,而城市的热是比较特殊的,空气似闷葫芦里的水被暖火煮着,和丛林里树荫下凉凉的热,或是草原上干燥、当空平静的太阳大不一样了。

日子过的很是无聊,书桌上是七横八竖的画笔和颜料、布满了凌乱的纸张,皋宇四处扫过,而最后眼神又有些空洞了。窗外的世界平静的不像话,很平竖直的大楼充斥着每一个角落,没有一点点新奇的地方,世界的一切全然按照数学公式井然有序地运行,仿佛总是有着一个铁板钉钉的答案,一个因,一个果。

皋宇的脸上没有丝毫的颤抖,眼神空洞的像是一粒石头,无情的有点像灰蒙的苍穹,仿佛他的的思想早就进入了一种沉着冷静的无奈。我想,带着这种已经麻木的脑子,就算有人气势汹汹的拿着刀朝他冲来,他也不会尖叫,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和动静了。

听我说,你或许觉得这些形容词用的有些过火,这些比喻也有些怪异。可是,似乎没有更好的比喻了。依赖着我仅有的中文词汇,其他惯用的比喻不是太过平凡,就是总感觉不够精确,最后,是无耐地要用这些比喻了。

皋宇是很幸福的,有着一个圆满的家庭,出生在一个繁荣的城市,没有什么伤心的理由。而皋宇的心里绝对也清楚这一点,因此他现在的内心是挣扎的,明明知道自己不应该流眼泪,这也是要被别人笑话的,却看着窗外,也是不能自己。眼泪从眼眶里渐渐地挤出,从脸颊慢慢的留下。这不可以说是伤心,也不可以说是绝望,两者都不可以确切地形容他现在的心境。他的内心是没有一点冲动的,是没有一点希望的火苗在燃烧的,至少从他现在的眼睛里看去,是平静的像大海一般。

如果让他说,或许说是空洞,像是有人在你的心里挖了一个无法填充的洞口。可是别人空洞是有理由的,可以是被欺凌,可以是被家暴,诸如此类可以引人人们同情的事情都是可以的,不像皋宇,莫名其妙。如果勉强跑去看医生,应该可以给他诊断个抑郁症、或者思覺失調。

可是他有什么权利抑郁?这是他问自己的。如果自己活在一百年前,他可以理解,因为吃不饱,而又有战乱;如果是二百年前的某些人,他也可以理解,毕竟可能活在什么霸权统治,诸如次来的东西之下;如果是特斯拉、或者大诗人,他也可以理解,毕竟天才的脑袋不同反响,他怎么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可是,他有什么权利抑郁?美满的家庭,在繁华的城市,有良好的教育,又平平凡凡的。他想不通。

对于心里那些若有若无的疼痛,他早就已经麻木了。他尝试过倾诉了——倾诉一次,有人安慰,有人不屑,有人劝他好好读书;可是三、四十次,是个人都烦了。到最后,换他的话说,就是该有个好好的朋友,那种不嫌弃他的。

他环顾一片脏乱的书桌,用着空空的眼神,拿起桌边的日记本。他总是只有在流眼泪的时候才想起日记本,那本日记本却半本已经被撕了。这也是他自己的做的祟,昨天的下午,他翻起了那本似乎被阴气环绕的笔记本,读了读,却自己看不下去了,简直觉得不堪入目。一激动,他就把笔记本撕了。他把厚厚的纸团用尽全力揉搓,却发现太厚了,揉不皱;他气急,手开始不规律地用力撕扯,厚厚的纸却又没有被撕裂;他不愿浪费时间,急忙跑到公寓门口的大垃圾桶——那是给整整一层人用的垃圾桶,几乎有半个人高了。皋羽的手用力一甩,把厚厚的纸扔进了桶里。

那是昨天的事情了,皋羽此刻不再痛很笔记本了。桌前,他拿起一只自动铅笔,在笔记本上潦草地写着:

“一位國王在樹林中追捕森林之神,抓到他以后,国王问道:“人類最大的幸福是什麼?”森林之神回道:“可憐的人啊,就是無常與苦難之子。好吧!這可是你問我的。告訴你,人類最好的事就是不要出生;次好的事就是趕快去死!”

呆了一阵,他续写:“真的么?”

— — — — 

查了一下,这句话原来是引用自一个童話故事。哈哈。

— — — — 

之下,他开始用笔在纸上漫无目的地画圈圈,似乎在发泄心中的情绪,手指捏的发白,一层一层,一叠一叠,像是天上的云彩,却也像是灰色的汽车的尾气。皋羽手下一用力,鼻尖的铅芯“彭”的一声裂了。他的瞳孔微微缩了一瞬。两手放空,笔落到了桌上,他凝视着窗外,安静地呆了。

皋羽住在一个大楼的高层公寓里,那个公寓说是家,却也想是一个铁框框,似一个被装饰了的铁笼。他的家是有阳台的,朝西对着每日下山的夕阳。

现在已经快六点了,西边的太阳压着远处高楼之间艰难透出的青山。

皋羽心里彻底的死了,一点点的精神也没有了,他原先是怕死的,可后来就对死字麻木了,对于他来说,死不死是握在他手里的选择,是可以被他确定的事情。心里没有了冲动,没有了思考的乱麻,他在笔记本的最后写下了潦草的三个字:“对不起”

转身,走出了自己的房间,转向了阳台。世界的一切似乎聚集在了一瞬间,一切的记忆也回到了现在,他望着夕阳沉默。天空上还有一只老鹰盘旋,自由地翱翔着;窗台往远处看,可以看到大楼中探头的青山一环一环,圈扣着圈;山下,一条装饰用的人工河在夕阳里波光粼粼。

他确实对不起,对不起父母,对不起生命。

那天下午,世界和以前一样,喧闹地安静着,吵杂地沉默着。

皋羽自己觉得,他只不过想的比常人多一些罢了。有些人,沉浸在每天的工作了,没时间思考了;有些人,追逐着成功,脚步匆忙,也没时间停下了。只有他,看着人们浑然忙碌,去了又来,像是春季绽开的花朵,花开花谢,自己仿佛置身事外,冷静的看着热切的人们匆忙不断。

他想的太多了,别人活着只是为了活着,但他太于执着要寻找意义了。

如果他没有撕扯掉他的笔记,那么笔记本的第一页,他写的就是摘录自《活着》的一句话,只不过在此外加了个问号:“活着就是为了活着?”

接着在下面,他写了摘录自《我与地坛》的一句话,只不过同样在句尾加了个问号:“爱如禅,不能说不能说,一说就错。难道那也是在一个童话的结尾处,上帝为我们能够永远地追寻着活下去,而设置的一个残酷却诱人的谜语?”

这是日记的第一部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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