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6月16日 水 共和229年牧月百里香日（09.28）

今天是百里香日！我想起了食堂一楼过去的百里香小馄饨，是我对南京饮食的最初记忆，我来学校第一顿饭就是百里香小馄饨。那时我充满了对江南地区的幻想，不知道馄饨在以后的日子里会成为少数几种入得了我口的南京食物，也是几年来我吃最多的东西。南京馄饨，论好吃的，最好吃自然是711慈悲社店旁边那家，去石鼓路常吃。最难吃，是第一医院河西院区附近一家沙县的馄饨，刚入口还好，回味起来是恶心的腥味。

本计划着，六月里每周去两处地方，把南京剩下几处我想去的地方走一遍，南京城墙完整绕一圈，又计划去一次上海，最终因为受伤都泡了汤。命运啊命运。

但是觉得，中华门还是要去一次。近来伤也好了许多，昨下午就径直往中华门去了。

艳阳高照，又非常闷热。我刚出门，日头下晒不过一分钟，便发晕了。但半路而退，实在算不得好汉，只能硬着头皮冲锋。地铁在中华门站下，站在站台上可以看到远处的大报恩寺琉璃塔遗址和雨花台上纪念碑等。过去说雨花台是南京制高点，看太平天国战争时候，也围绕这里一番争夺，自己站在站台上，才看到这雨花台位置多么好。

看资料，不少死在南京的人都埋在雨花台。我想1949年后，大约把非主流墓都迁走了吧。也是很大的损失了。

下车站，径直北上往中华门去，云淡天高，可看到铁路。我对铁路有一种莫名的好感，特别是老式火车。火车站我也很喜欢。

北上路线不直接到中华门，是杀到长干门下。长干门是本世纪新挖的城门，没什么好说的。但是整齐高大的长城墙和秦淮河相应，给人的视觉冲击感还是很强的。

长干门略向东，即中华门，一共三个洞。

我原是以为中华门上有城门楼的，原来也是不存。很整齐的灰色城墙砖，上面长了一簇簇的绿草。

一进城门洞，温度就低了。悠长的城门洞，一眼看去望穿几层，但在手机里只有若有光线的小口。

城门洞稍微走几步，就能看到一对藏兵洞，右手边的藏兵洞可进。和东水关的藏兵洞一比，洞口非常小，看起来很敷衍，我猜测是维修的时候重抹过的。

一进藏兵洞，顿时凉下来了。非常凉快，整个人都清醒下来了。我词汇贫乏，难以形容这种感觉，只能说藏兵洞里比一般空调房都要凉爽，也没有空调房冷风狂吹那种不适感。要不是黝黑还滴水，这种季节我想整天待在藏兵洞里不出来。

藏兵洞里播放奇怪的音乐，而且有一面放满蓝灯的墙，意义不明。看介绍牌，应该是一个和“聚宝盆”相关的互动项目，收费。但我也没看明白是什么东西。

出藏兵洞，就进了院子里。迎面是一墩子东西，上面刻着一堆姓氏，意义不明。

各个角度转着看了一圈，真的是很雄伟。我一直以为城门再大，不过加一个院子，没想到能大到这种程度。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马道的实物。过去看一本网络小说，里面说朝鲜那些简陋的城墙，除了一堵墙什么都没有了，防卫措施太薄弱了，正常城墙有马道等一系列工事，打上城头后还有攻防战。实地看过后，我才明白怎么回事。

城上插着一堆“明”字旗，过于搞笑。

原来应该是城门楼的地方，现在当然不存，也没有复原。上面比南京午门宽阔很多。站在前缘可以眺望秦淮河，感觉非常好。

前缘还有一堆明代兵器模型，这道不出预料。倒是栅栏里圈了一堆塑料兔子，意义不明。

第一面的七个城门洞里都有展出。

中间的城门洞里是“聚宝盆”展出。里面的导游在声嘶力竭地向游客们推销着手工聚宝盆。看来，中华门是就聚宝门的名字和聚宝盆的传说，大肆推销这种旅游纪念品。自然聚宝盆玄学和聚宝盆“文化”，也是发明了一堆。

我没看过论述，但我一向比较迷信顾诚，我也倾向于沈万三是不存在的。主要沈万三各种传说太离奇了。不过如果沈万三传说是真的，就只说明了一件事，纸面财富是不顶用的，财富本质是人与人的关系，如果没有武力来保护自己的财富，不过是圈里的肥猪而已。江南绅民没有武力，所以朱元璋就可以随便宰杀。

西侧向内数第三个洞，一进去是百年展，心想都够了，到处都是祝寿的条幅，城门洞里也是，公墓里也是。不过仔细看看做的还挺好，其实这个洞是1949年以后南京城墙修缮保护的记录，有不少老照片，很好的展览。就开头结尾强行点题了一下。

西侧边上两个洞，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都是儿童相关。似乎附近儿童常来游览。不得不说这些儿童的手工制品比我做的东西水平强很多。

东面三个洞，是一些城墙综合展览。其中一个洞里是明代城砖展。

我过去一直以为，南京城墙就是整整齐齐的明代城砖砌好了在那里，在宁几年才知道并非如此。南京城墙在14世纪到21世纪几百年里一直在持续修缮，砖来砖走，流转很大。中华门城堡有讲解员，她的讲解我没听全，但从只言片语推断，很多城墙是大修过的，大修时候有的地方是干脆重组，有的地方是后加了很多石头。也就是说，现在的南京城墙，大部分砖都不是14世纪的洪武砖了，洪武砖只在一些地方能看到。

虽然不许摸城砖，我还是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据我的观察，六百多年来的各代城砖，质量最好的就是洪武砖，很难想象这种砖是用泥巴烧出来的。洪武砖和后代砖的质量之差令人咂舌。我认为并不是后来人烧不出来更好的砖，而是后来人都不可能用洪武时代的成本修缮南京城了。

圣保罗教堂是用南京城墙砖磨光后砌成的，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洪武砖。究竟那君王的大城，成了圣殿的基石！

城墙拓片底下垫的是白绒毛织物，说起白毛就是白狐狸，白狐狸就是白上吹雪，一说起白上吹雪我就......

离开第一道墙的几个城门洞，逛了一下其他几道墙。大同小异，不过感觉很好。确实很雄伟。

有几处有意思的地方还是要说一下。在一个展厅看到一个中华门全貌模型，算是看清了中华门的样子。有一处门楼明显歪了一块，我怀疑是被谁摸了或者碰歪了，因为可能是五年前，也可能是更久以前，我在旅顺博物馆还是山东省博物馆，不小心砸坏了这样模型的一个角，然后可耻地溜了，因为不想赔钱。之后看这种模型就不敢再接近看。

在城墙的一个角，悬了一网子的千纸鹤，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安排。

在城墙角处，有一丛花。城墙上的植物特别好看。我平时很喜欢拍角落里的单株植物。

中华门内有黑猫一只。看起来脏兮兮，有轻伤，应该不是宠物猫，是自由猫。也不知道在这地方靠什么生存。

城内有朱元璋和朱升雕像。朱元璋是我最痛恨的君主之一。朱元璋的大一统，只意味着全国人民被统一管理分区关押，动辄得咎，重刑处分。对于江南人来说，朱元璋夺取天下只意味着他们要被发配到云贵、陕西、凤阳等地，当民户算好的，被签军才是真正倒了大霉。

要注意一点，远远看上去中华门有很多烽火台，其实全是假的。都是塑料泡沫做的，里面似乎封了什么机器。用手敲一敲就知道了，全是空心。

有一道门里本应该有千斤闸，现已不存。过去觉得雄阔海托千斤闸似乎也没那么难嘛，一块木头才有多沉。后来自己搬过重物，才知道这么一大块木头有多沉......叔梁纥托城门，春秋时代的门，想必就是块大板子吧。托这种门，叔梁纥就成肉饼了。

这次中华门参观还解决了我的一个疑问。南京很多城墙，有一道道白色的印迹，让我想起常年被粪坑腌渍的地方的白霜。现在才知道，那是城墙砖黏合剂外渗留下的痕迹。

然后就从北门出去了。看到了完整的中华门图。因为伤没好，也不敢走城墙太远，有点浪费了这门票钱，不过我要说，中华门城堡确实不错，值得起这个票价。今天也算长了见识。

出北门是信府河。信国公汤和曾住在这一片，因此得名。只能说汤和家命不好，汤和本来是朱元璋信任的人，没横死，却连续几代早逝失了爵位，嘉靖年间才赶上复爵风潮，得了个灵璧侯。

南京城墙已经垮塌了很大一部分，但这南京城啊，确实是中世纪最伟大的城垣，它的宏伟令人震惊。可是明代，南京城就没打过一起正经的攻防战，大敌一来就开城投降。整个明代南京城墙最起作用的一次，大约是永历十三年为清军挡住郑森吧。可悲啊。在德不在险，确实如此。我又想起了《依撒意亚》和《哀歌》。何等光荣的大城，也逃不过灭亡啊。《哀歌》有云：

这个人烟稠密的京都，却孤坐独处！从前是万民的主母，现在好象成了寡妇；往日是诸郡的王后，如今竟然成奴仆！

我若是君主，岂能不把这句刻在城门头呢？

四大先知书和《哀歌》要反复读，经常读，现在这种时候读更有必要。我个人更喜欢看和合本《圣经》，不过四大先知书和《哀歌》还是觉得思高本看起来更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