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拉赫
阿布拉赫

来自中国,很喜欢记录,不光写字,用APP记帐这件事都一做十年。这种癖好曾引起有司关注,后来在Matters的活力一落千仗。但仍然在记,不在这里,就在那里,而且一想到有人会因为你的记录害怕,就更觉得这记录的价值。我会继续。

matters从前慢,我跪舔台湾

我今天一早醒来打开matters看到有通知,以为有人给我打钱呢,高高兴兴点进去,却发现是在别的文章下面cue我,说我跪舔台湾。

我从前也挺喜欢吵架的,或者说应战准确点。我不大会主动挑起战乱,战斗皆因表达“异议”,为熟悉或不熟悉的人看不过眼,打马上前,呜哇那谁,一介草民,胆敢妄议朝政,还不下马磕头,山呼万岁,如若不然,看俺老孙叫你满地找牙。

那我哪儿能怂啊,年轻气盛,工科出身,写文章写不过人,讲道理还讲不过吗?也可能那时候网络环境还是比现在好些,战斗没有那么激烈,或者终究年轻不知深浅,互关多年,甚至一起喝过酒吃过肉的朋友纷纷解除关注,也总觉得,还是我赢了。

能在matters扎下根来,最初的原因是因为这里有我活了四十年没见过的良好的公共讨论氛围。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我不生气,我以德胡人。那时候真的好,有很多人写公共议题,有很多人看,有很多人参与讨论。当然也有不想以德胡人上来就骂的,总归是少数。哪里还没有一两颗老鼠屎呢是吧?

可是,后来大家嫌弃政治氛围过于浓厚,一顿操作,加上我党墙内助攻,搞出国安法,渐渐的,那团火熄灭了。

讲真,我觉得matty的社区活动挺好的,我自己也参加了一些,不但联络了市民感情,还赚了莱克币,让自己保证了持续“产出”。但不得不承认,matters团队有意也好,无意也罢,一波接一波的社区活动,很快改变了matters的气质。如果说从前,这里还是个公共讨论空间的话,社区活动以来,就越来越市井化了。

也不是说市井不好,我做为一个天真又虚伪的“左派”,怎么可能讲出市井不好这样的话?连我自己也是市井中一小蛙。

只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某个群体的数量占优,能引来更多这个群体的人。到最后,变成压倒性的多数。

市井哪里都有,而良好的公共讨论空间很稀缺,尤其是对于我这样身在墙内的人来说。

墙内的舆论环境肉眼可见地一天天趋于崩坏,连胡锡进也被粉红围攻你说说看。听说这件事,有一瞬间我还对老胡心生同情,想他为党叼盘多年,落得如此下场,不知该多委屈,搞不好终日以泪洗面,发誓再不涉足红尘一步。谁想我去他主页一逛,见他谈笑风生,没事人一样继续“中肯”,我就像憋着坏去看好戏的人没看着,受了内伤,只得讪讪地退场。心里暗赞:老胡能屈能伸,不亏大丈夫!

可丁太昇被销了号,再也回不来了。销号是墙内日常,原本不该大惊小怪。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昨天一整天微博的时间线都在说这事。从前那么多比丁太昇有名的人都静悄悄消失了,好似只有他掀起轩然大波。我甚至没有关注他,要不是他被销号,我也不知道是他创办了草莓音乐节。要不是我外甥,我也不知道草莓音乐节。有一年,他和朋友从上海来,说是去参加在成都办的草莓音乐节。

可是今天再没人谈丁太昇了,昨天为他义愤填膺的人,今天像老胡一样谈笑风生,讲利路修了。鬼知道利路修是谁。

你说人们健忘吗?好像是。可是,有些仇恨却又根深蒂固。健忘的人有时还挺可爱的,像《Finding Nemo》里的多莉。还像我爹,我爹最近经过镜子,总要转头张望。我有天开玩笑问他,你怎么老了老了变臭美了,这么爱照镜子?他说镜子里有个老头,盯着他看,不笑。

然而仇恨很可怕。仇恨的中国人希望印度人死光,仇恨的印度人希望中国人死光。《刺杀小说家》里,仇恨的小孩对着白翰坊的众生呲牙咧嘴,无所畏惧。抢锦帛,烧字画。抢来做什么,为什么要烧?小孩子能懂这些吗?爷爷也未必懂。

我今天一早醒来打开matters看到有通知,以为有人给我打钱呢,高高兴兴点进去,却发现是在别的文章下面cue我,说我跪舔台湾。好在,我现在年纪大了,火气没那么旺了。要搁以前,哼,我就死定了,保准气得一天没精神。

我其实没有跪舔了,要说舔,最多也是掂着脚尖舔一舔,毕竟我个子矮,好多东西站着都够不着。

但从小被党教导,要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我还是回顾了一下我加入matters一年多来发的这两百多篇文章,想搞清楚倒底舔得是不是那么明显。结果发现,很不明显啊,我明明百分之九十多都在写中国,写成都,写四川,即便对这些地方的爱没有那么明显,也不能因此得出我在跪舔台湾的结论不是?除非你只看了我写的关于台湾电影、台湾小说的那非常有限的几篇。实际上,我写吴明益,你最多可以说我跪舔吴明益。我写金马,你也最多说我跪舔金马吧。跪舔这两位,对我来说并不羞耻,吴明益可是颜值与才华兼具的。金马嘛,哪个华语影迷不承认金马是标杆呢?不然难道是金鸡?

讲道理,我来matters以后,对台湾的整体观感是有下调的。在墙内信息闭塞的年代,台湾在我心里是无可争议的华人之光,民主、法治、人权,哪一个都是走在华人社会前列的,因此我想像中的台湾,人人和蔼,个个宽容,即便对于射向他们的仇恨言论,也能像观音姐姐一样,最多说句“你个泼猴”,然后该不计较照样不计较。出墙打碎了我这种天真烂漫,我在WTA姐妹会的节目下面经常看见有人说“只要有中國人我就不看”,甚至matters也有人对“中国人”这三个字嗤之以鼻。我几乎在一个月之内,从“小英”粉变成了对这种政客心怀戒备。

可是一切的一切,都不能改变一个事实,那就是我在这里,第一次有机会和普通的台湾人交流。我很珍惜这种个体与个体之间的互动。我最开始用的墙外社交软件是twitter,我最初的美好幻想是和很多外国人建立链接,认识世界各地的人,了解发生在世界各地的事。然而失败了,我英文不够好,没人想理我。但在这里,我不需要英文,我可以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表达任何事,台湾人只要愿意看,都能看懂。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珍惜的事吗?

如果有天游轮失事,你流落荒岛(我不是在咒你),除了你和一个台湾人,其它人都不懂中文,可不就是你俩最亲近吗?相比于其它人,你们会了解更多关于彼此的事,你们会知道更多彼此的优缺点。至于你会珍惜对方的优点还是着重于吐槽对方的缺点,那要取决于你觉得你缺的是什么。你要没吃的,你看见别人吃香的喝辣的,肯定猛吞口水。你要缺自由,你看见别人有自由,就脚底板滚烫。我看吴明益的小说,我感受到他深爱着台湾。我会联想到在中国,文学作品的爱国表达有多么的不同。我看台湾电影,也会顾影自怜,这,我们不能拍,那也不行。你让我怎么样,我对这些视而不见,转头去赞颂和谐社会,英明伟大吗?

话说回来,从前的matters,时间很慢,大家有话可以好好说。如今,你去为数有限的几篇政治相关文章下面看看,宛若墙内。污言秽语,胡搅蛮缠。唯一不同,是墙内可以举报销号,这里不行。

我不想批评站方,因为人家确实没收我钱。但我也不想心存太多感激,我这辈子被要求心存感激的人太多了,我爹,我妈,我省,我市,我国,我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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