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拉赫
阿布拉赫

来自中国,很喜欢记录,不光写字,用APP记帐这件事都一做十年。这种癖好曾引起有司关注,后来在Matters的活力一落千仗。但仍然在记,不在这里,就在那里,而且一想到有人会因为你的记录害怕,就更觉得这记录的价值。我会继续。

该不该给医生包红包?

昨天说的周五手术,今天一早医生不知又犯什么神经,说要推迟到下周二,理由还是阿斯匹林。入院一周了不能手术,大家都有些心焦了,尤其他们两个请了一周假从外地来的。

大哥在我们兄弟姐妹的微信群里问:是不是要红包呢?二姐赶忙敲边鼓:肯定是!

她在来之前就提过,要不要打点一下医生,免得人家不尽心,让老爸受罪。

我当时很干脆的回了两字:不用。其实心里就有些不大乐意,我讨厌这种事,从小到大都讨厌。

如今旧事重提,我仍然些微不快。我说我感觉不是,多少年没听过手术前要给医生包红包的了,如今医患关系本来就紧张,他怎么敢?

二姐也来了脾气,正面硬刚。“不要你感觉,有些你感觉的东西不一定对”,之后补上一句“何况如今我们是鱼肉”。

我知道她前一句指啥。父亲刚跌那天,我见他腿脚虽疼,尚能稍微活动,又无肿胀的迹象,觉得骨头应无大碍。我以前尺骨骨折,手腕肿得不像话,根本不可能活动。我以前肋骨软组织挫伤,晚上翻身都难,靠布络芬支撑过了半个月才缓解。根据以上个人经验,我觉得他可能只是肌肉拉伤或者软组织挫伤,因此没有及时送医院。当然现在知道,我的“我觉得”确实错了。他们也许都有些怪我,只是他们不好直说。因为过去三年,是我独自照顾父母,他们都躲得远远的。

我是判断失误,但要我乖乖接受指责,那却是万万不行。

我回她一句:你要是永远想当鱼肉,那也没办法。我咽下了后半句:中国如今这么不兼容于世界,就是因为有太多你这种想法的人。

实际这次的“我觉得”是对的。大哥问了病房其他已经做完手术的病友,没人打点医生,说的都是“你给他他也不敢收,现在查得那么严”。

有段时间,手术前给医生包红包确实是种潜规则,也确实有医生名示暗示地问家属要。但是这些年,医患关系紧张,医院最怕的是医闹,收受红包这种事,也不能说绝迹了,但至少是没那么明目张胆了。

然而,可怕的是,有些东西可能过去了,但它留在人们心里的印记,要很久才能消弥。

就像我小时候学语文,每一段都要总结段落大意,每篇文章都要总结中心思想,并且这段落大意和中心思想,都有的是标准答案。你总结的和标准答案不一致,你就是错的。很多年以来,我都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世事就该如此。好人就得慈眉善目,坏人就该贼眉鼠眼。一部电影,就得宏大叙事,就得有确定的结局。

我现在当然不那么认为了,我看是枝裕和、看锡兰、看杨德昌、看侯孝贤,我觉得很好看。我从他们的电影里看不见段落大意,看不见中心思想,但我能看见我的邻居,看见老家山野里的兰花花,看见父母从窑洞里进出……

好了,扯远了。如今回想,我觉得我那时对二姐那么气,也不只是因为他话语里暗示的责备,还不只是因为我讨厌这种行为,另有一分不满,是她对人性的阴暗揣测,那让我觉得,人间没有希望。

然后医生一天没来,想跟他确定周五手术,也没能成。

倒是老爸,今天用了开塞露,拉了一下午。我和大哥都回家休息,收拾残局的人,是二姐。

晚上去医院,我跟老爷子打趣,你这攒了一周的大便,就给你闺女攒的啊?哈哈哈,他笑了,但他说不出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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