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拉赫
阿布拉赫

来自中国,很喜欢记录,不光写字,用APP记帐这件事都一做十年。这种癖好曾引起有司关注,后来在Matters的活力一落千仗。但仍然在记,不在这里,就在那里,而且一想到有人会因为你的记录害怕,就更觉得这记录的价值。我会继续。

我和传说中的居委会

我出生在农村,和父母家人共同努力了二十年后,才获得了很多人生而即有的身份:城里人。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和同龄的天然城里人对居委会这个组织的认知,便也有着天然的鸿沟。

从二十岁那年做为一个成年人开始在城市里工作生活,到如今人已中年,也过去了二十年有余,居委会对我来讲始终像是个神话般的所在,如雷贯耳,却从无缘得见。以至于昨天有人在我评论区质问“有困难为什么不找居委会解决,而要偷偷摸摸翻墙”的时候,我有点儿愣神,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小时候肚子饿了会找妈妈,要交学费了找爸爸,有题不会做找老师,如果那时候有人问我那为啥你都不找居委会,我一定会扑扇着大眼睛把手指含在嘴里问他:居委会是谁?

当了城里人以来,我人生遭遇的困境就更多了。在我大姐癌症离世没能见她最后一面的时候、在连续一个月通宵夜班导致此后相当长一段时间神经衰弱的时候、在某个项目上和领导关系紧张一年时间每天郁闷度日的时候、在带老妈吃小肥羊被店家敲诈的时候、在08年春节大雪被困在半路不能回家过年的时候、在我爹突发脑梗我连夜带他坐火车去省城他在车上睡着了而我以为他死了的时候、在我想给父母在他们如今生活的城市办个居住证却因为各种证明无法开具而不能办理的时候、在想带老父亲去天府广场看看却等不来无障碍电梯无功而返的时候、在老爷子社保卡遗失无法异地办理半年没有退休金发放的时候、在父母年迈无人照顾的时候、在老妈经历医院全电子化洗礼后感叹说她这次总算知道了现在的时代没有老年人活路的时候,在这一切一切的艰难时刻,我竟然连一丝一毫都没有想到去找居委会,你说我还算是个人吗?

我当然不算,我甚至不知道居委会在哪儿。

要不是年初新冠肆虐,我家小区门口突然多了戴红袖章,登记出入、测量体温的人,我便仍会和传说中的居委会缘悭一面。那时候,据说全中国的社区工作人员都十分辛苦,冒着巨大的风险明查暗访,必要时还要扛着型钢去封门。

但我仍没和居委会有过正面交锋,直到十月份的全国人口普查。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频繁收到短信,大意是人口普查,利国利民,请大家配合诸如此类。但一直没有人上门,也没有人联系。九月结束,我以为普查也差不多结束了,我家就是没人来。毕竟过去四十年,我一次也没经历过入户普查,而听说过的车载斗量。

十月国庆后,我人在出差,老妈打来电话,说普查员来了,但他们之间无法交流。我让老妈把户口本拿给她,也在电话里提供了些她要求的信息,以为这样就完了。等周末我出差回来,家门口贴个通知,说上次入户没找到本人,要我主动打电话联系。我本来不想理,老妈怕事,一直让我打。然后工作人员二次上门,是个五十来岁的女性。恰巧鞋套没了,我说没关系,直接进,她不好意思,脱了鞋子光脚进来。原来父母的有些信息,户口本上没有,需要问答。一边登记,一边抱怨工作不好做,很多人不配合。

“不配合是正常的。”我不客气地说,“这种普查除了麻烦双方,对个人看不到任何好处,普查完了,你们要掌握的情况全都掌握了,可我们去政府部门办事,仍要你提供各种身份证明。何况很多人工作所迫,根本没办法配合你们入户。”我还给她说了我几年前为了异地报销住院费给父母办居住证未果的事。

几天后,接到陌生电话,是她。说开会的时候提了我的问题,领导表示也无法可想。我其实有点儿意外,没想到她会提,我说我知道不行,但还是谢谢你费心。

又过了几天,另一个普查员联系我,说负责我租住的那个单元,一样要入户,和我约好当天晚上六点。我提前十分钟从父母那里回去,一直等到七点都没见人来,就走了。之后的一个小时里,他打了四通电话,我都没接。后来收到他气冲冲的短信,大意他来了好几次了,敲门也不开,电话也不接。我说你不守时,我哪儿有那么多时间一直等你,我出门了。

之后,他再没联系过我。

然而,前一个又找上门来。上次是短普,我很幸运地在十分之一的中签率下被抽中了长普。短普是普查基本信息,长普就是详细信息,短普没登记的工作单位、收入等等,这次一网打尽。

后来我又一次在电梯里碰见她,她说又在会上给领导提了,希望能帮我解决下父母的看病问题,但依然没办法。我说,哦,谢谢。她到站,我继续上楼,从此再没见过。

我住的小区有物管,物管做得还不错,停气停电停水通知、各种维修,都是他们搞定。当然,都是付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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