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mmychen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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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hing .........

我们好好聊聊吃野味这回事

我的朋友在山东乡下长大,他给我描述他同他弟弟小时候在河里捉鱼的时候一脸神往。

“鱼那么滑,怎么捉得住?”

“用饵啊!徒手也行,要在水浅的坑里”

“不徒手呢?”

于是他向我描述他与弟弟如何拿矿泉水瓶子和蚯蚓自制捕鱼装置,又是如何把抓来的银肚皮的小鲫鱼放在水池子里,看它吐泡泡。

我似懂非懂。我估计很多城里长大的孩子都没有在自然怀里捞食吃的记忆。新鲜的菱角是要划着澡盆去池塘那头够的,小龙虾是在泥里打着滚的,马蹄和红薯都是要拿了小铲子,在地上刨啊刨,运气好,就能挖到几只鲜甜个大的。

那种劳动之后获得食物的喜悦感无法被复制,人在吃上可以耍的小聪明也越来越少。我妈妈小的时候隔壁有个表哥,在那个困难的年代他总是有本事给家里人“加餐”。表哥会游泳,水性好,又聪明点子多,别人逮不到的鱼虾王八泥鳅田螺,他总有办法捞点回家。当然,这个伶俐男孩儿如今已长成脸瓣儿红红的农村大爷了。

吃野味不算什么,我至今深以为然。我知道每个地方的人习惯吃的东西不一样,比如广东人素有“不挑食”的名声在外。但是我始终觉得,这就像湖南人吃辣,而上海人不吃一样,各地饮食传统不同,或许与本地的气候、地理、经济状态有关,但是无伤大雅,你吃你的,我不吃我的,互相尊重便是。

我自己长到二十多岁,唯一吃过菜市场里能买到的鸡鸭鱼肉之外的东西,大概是去四川的时候吃的烤兔子肉。我觉得兔子腿有股土腥味,咬了几口便给了我妈。我对各式炸虫生理性恶心,从没吃过驴肉狗肉,看动物世界只会指着黄羊说,你看它腿好细跑得好快。

但是这些并不能说明,我比那些吃野味的“文明”。我觉得用吃什么来判断一个地区“文不文明”,其实没有什么道理。澳洲超市货架上摆着袋鼠的胸肌腹肌大腿肉,也没人冲过来说,“袋鼠这么可爱,你怎么可以吃它”。事实上在人类开始把野生动物驯养成家禽家畜之前,所有的肉类都属于“野味”。假如几万年前果子狸比猪长得好吃一点,可能现在我们每天餐桌上用来炒青椒的就不是猪肉,而是被驯化完毕的某种果子狸了。我文章开头所形容的状态,其实就是一种非常原始,或者说返璞归真的状态。人类用脑子捕食,就地取材,天经地义。

到了现代人这里,人们获得肉的方式和肉的味道都在悄然改变。继我们的祖先把野味变成家禽之后,散养也在被工业化养殖取代。野味从获得蛋白质的必要方式,变成了一种特色观念下酒桌上的珍馐。这次的事情发生之后,我看到网上大面积咒骂那些“吃野味”的,我恍惚中有种错觉,“吃野味”是一件个别坏蛋做出的缺德事。可是事实如此吗?03年的时候SARS发生在广东,大家指责广东的同时总要加一句,“广东人就是什么都吃”。19年事情发生在湖北,一个不以“什么都吃”闻名的地方,于是北方人说,“都怪你们南方人,什么都吃”。 甩锅的调调如出一辙,从来没有人承认过我们中国人就是TM的爱吃野味!看看自己的叔叔伯伯,上一辈的大爷大妈,有多少是把野味当作补脑补肾倍有面儿的佳肴?在讨论一件事之前,首先要承认它。全中国都有吃野味的传统和吃野味的人,只是种类、文化、场合不同而已。

我上面一直在说,吃野味本身没有对错。我的广东朋友告诉我,她们那边食用蛇是称斤卖的,听得我生理性恶心,但是我并不觉得广东人不该吃蛇了——反正又没逼我吃。你不是很能理解那些把蛇和蜘蛛当宠物养的人,但是他们喜欢,这世界上多的是在你舒适区之外的事。但是事情本身的对错是一回事,风险是另一回事。就好像假如你不能保证玻璃笼子的安全性,就最好不要在里面养你的宠物眼镜蛇。所有吃野味的人都应该搞清楚一点:野生动物皮糙肉厚,身上可能携带很多家畜无法抵抗的细菌病毒,这些脏东西在运输处理的过程中一旦感染到人,就会重演今天和17年前的悲剧。

这样的代价太大,我们实在承受不起。

国家是禁止吃野生动物的,所以这块一直是个灰色产业。正规的食品都缺乏相关的安全保障措施,何况灰色产业。所以吃野味对不对其实不重要,即使抛开动物保护组织那些“不要伤害野生动物”的宣传,只从人类自私的角度考虑,野味一日得不到安全保障,就一日要想办法阻止人们,尤其是老一辈去吃野味。

我的小侄女不能接受看到动物的头。她喜欢吃肉,但是只喜欢躺在超市里保鲜膜封好的肉。这或许是坏事,或许是好事,我相信未来年轻人爱吃野味的应该会越来越少。但是不管怎样,中国人应该没事多讨论讨论食物,否则,17年后会不会还有吃野味的人一不小心又传播了个变种的冠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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