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劇基礎班 | 三個女人一台戲——評2005版《這一夜，woman說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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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文章來自阿卡德米戲劇基礎班，阿卡德米戲劇基礎班為成員提供專業且系統的學習課程。班級學習內容廣泛，無論你是戲劇的業餘愛好者，還是今後打算更深入地接觸戲劇行業，這門課程都會是一個入門的好選擇。戲劇基礎班不但涉及教材學習，還包括觀劇、劇本朗誦、劇評、編劇等實踐活動，旨在幫助大家更好地投身於戲劇中，感受戲劇的魅力，更好地理解戲劇。

   接下來是戲劇基礎班第一期結業作品作品之一，作者：巧克力

                              三個女人一台戲
                                   ——評2005版《這一夜，woman說相聲》

賴聲川導演在《這一夜woman說相聲》中，先在戲劇名稱上做了一個巧妙又新穎的回應。回顧賴聲川之前的導演經歷里，有一出由三位男性登台演出的戲劇——《這一夜誰來說相聲》，此處戲劇名稱不僅是對此的一個解答，更為重要的是凸顯了女性主義，也是本劇的核心。本出戲劇雖然是三個女性登台演出，實質上只是展現了兩類不同的女性。通過這兩類女性在舞台上的對質和探討，逐漸將女性如何「隨心所欲做自己」的核心展現。

本出戲劇通過周芳妮、安妮和貝蒂三個女性在舞台上相聲表演，為觀眾展現了一出相聲劇，相聲貫穿在整個戲劇之中，也成為了戲劇的核心展現方式。本出戲劇解構了題目，顛覆了傳統相聲表演中沒有女性出現的情況，深入探討了女性從古至今不能登上相聲舞台的原因。通過幽默的方式，向觀眾傳遞了新的思考，深刻剖析了有關女性權利和女性主義的問題。

戲劇的內容背景是在一場名叫【Total Women】的產品公司酬賓大會上，由蕭艾飾演的藍鑽，和鄧程惠飾演的紅寶率先登場，她們是兩位超級業務員，邀請中國女性相聲藝術大師周芳氏老太太前來演講，卻不料邀請到了她的孫女周芳妮。整出戲劇分為六個部分，分別是安妮和貝蒂的雙口相聲、三人的群口相聲、安妮和貝蒂的雙口相聲、周芳妮的單口相聲、以及最後的群口相聲。在不同的相聲類型的交織下，在幽默的喜劇效果里，引導觀眾重新審視女性權利。

然而戲劇中相聲既是貫穿的核心，也恰恰成為了戲劇中不完美的部分。過多的相聲類型混雜，在部分相聲表演中會帶給觀眾脫離感，舞台展現不夠幽默，思想內涵也不夠諷刺深刻。安妮和貝蒂關於大姨媽的雙口相聲是個敗筆，一個原因是過分展現給觀眾女性身體奧秘和內心想法，沒有給予觀眾自我深入思考的引導。另一個原因是喜劇效果不足，即便是在幾分鐘的相聲里，也感覺不到引人發笑的細節。

這樣的不足之處可能會削弱觀眾對戲劇體驗的一體化感受，如何通過相聲的方式既將女性問題不同的方面分節呈現，又能顧全到分節中的聯繫問題，是這個戲劇還有待完善的地方。

喜劇的藝術效果依舊是本出戲劇的一大亮點之一，無論是從視覺、聽覺，還是劇情設計來看，該戲劇都做到了喜劇該有的感染力。視覺上，芳妮個人的無實物表演，和貝蒂、安妮關於以胖為美的相聲演出都通過逼真或誇張的形式惹人發笑。聽覺上，芳妮從不同戲劇風格和不同人物之間的切換，很好地調動了觀眾的參與，深入到故事中。在劇情設計上，通過幽默的方式來展現女性的身材焦慮、婚姻困擾，以及女性如何為自己發聲，在深刻的主題外包裹住喜劇的外衣。

結局處理得很好，如果在周芳妮掏出奶奶的本子講述關於女性應當時刻維護自己權利時戛然而止，那麼整出戲劇不僅顯得過於程式化，而且存在著會有刻意點提的嫌疑。整出喜劇都會淪為寓言故事，最終只是為了提點寓言。結尾的方式重新回到了酬賓活動現場，完成最後一個抽獎環節。這不僅僅對一個完整戲劇的收尾，做到了有頭有尾，也是最後一次喜劇效果的呈現。

蕭艾飾演的藍鑽（貝蒂），和鄧程惠飾演的紅寶（安妮）本質上是一類女性的代表，她們是公司的超級業務員，是女性減肥產品的銷量南北區冠軍。兩個人的角色類似，在舞台上的演繹方式卻有所不同。她們身為女性，呼喊的口號是爭取女性權利，然而她們銷售的產品、自身的觀念卻是和女性真正的啓蒙相反。安妮和貝蒂演員在舞台上就「大姨媽」問題進行雙人相聲的表演不夠出色，有臉譜化的傾向。這段表演換做是任何一個人物進行都可以，身上不存在兩人的特色。安妮和貝蒂就社會增肥、減肥問題討論時才真正展現了兩個演員的水平，既沒有過度表演掩蓋內涵，也沒有表演力不足的問題。她們不僅展現出超級業務員的專業表現，也展現出消費主義利用的女性形象。

方芳飾演的周芳妮代表著社會中能夠做到思想獨立的女性，她身為相聲藝術大師周芳氏的孫女，在模仿奶奶「說相聲」的過程中，將女權抗爭的血淚史通過幽默動人的方式呈現給觀眾。自從出場後，藍鑽和紅寶的風頭就很快被芳妮掩蓋過去，芳妮成為了相聲表演中的逗眼，而她們自然成為了捧哏。

戲劇中，芳妮的角色是重頭戲，演員也非常難掌握好角色的精髓。方芳身上的特質使她很好融入到角色里，第一個是她的台詞功力，她能夠在不同的人物、不同的戲劇風格中自如切換，並且從未拋棄過自己主講人周芳妮的身份。此角色是很容易演砸的角色，如果完全拋棄周芳妮的身份融入進奶奶的身份，整個角色的重心會不穩，喜劇效果會大打折扣。第二個是演員無實物表演的功力，如何在空曠的舞台上讓觀眾感到身臨其境是演員需要做到的關鍵，無論是在電梯里，還是在電車上，芳妮的演員都很出色地完成了表演。

喜劇並非是一笑而過的藝術形式，恰恰相反，它是在面對人生、社會諸多問題時一種深刻的面對方式。賴聲川導演依舊傾向於通過幽默寄予諷刺的方式來揭露社會問題，戲劇不時引發台下的觀眾轟鳴大笑，在大笑之後卻能直指問題本身。老舍先生在寫作中說「諷刺必須幽默，但諷刺比幽默厲害，幽默者有熱心腸，諷刺家則時常由婉刺而進為笑罵與嘲弄」，該劇同時做到了在嬉笑怒罵中引發觀眾對於女性問題的深入思考。

身為女性觀眾，能夠從戲劇中敏感到察覺到身為女性在社會中受到的限制、壓迫，對於女性主義戲劇來說，是相對成功的一點。舞台上第一次出現反諷是在貝蒂和安妮剛剛登台時，宣稱女性要「隨心所欲做自己」的銷售代表，卻沒有意識到自己在用消費主義捆綁女性。戲劇剛剛開始的幾分鐘內就調動觀眾的思考，這是一種非常新穎且有效的方式。一時間，物化女性、女性身材焦慮兩個現象和做自己的核心相互碰撞，在諷刺中迸發出新的思考。

該劇還採用了對比的手法，企圖讓觀眾在幽默之下深入去思考女性的問題。方芳飾演的周芳妮是該劇最大的亮點，在戲劇里她代表著女性主義的高峰，同時也是女權血淚史的講述者。而安妮和貝蒂代表著在現代商業社會下，被消費主義利用欺騙的女性，無法正確明瞭女權的真正含義。她們製造出一種幻象，女性通過減肥、瘦身、練習說話藝術等等方式，從而實現真正的現代獨立女性。兩者在無意之中形成了對比，這不由得讓觀眾深入去思考問題本身：究竟什麼才是隨心所欲做自己？

然而，即使是周芳妮也並沒有給出觀眾確切的答案。沒有答案，這就觸及到了本劇最根本的核心目的——女性應當保持開放的思考，在面對問題時能夠按自己的方式來解決，在面對消費主義的入侵時也能清晰地認知到自我。這是該劇的目的，也成為了觀眾需要深入思考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