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柚范伟
西柚范伟

一个平凡的小人物,一个不知名的高校教师;一个还没有停止思考与挣扎的70后;为自己留一点记录,也为这盛世做一个注脚……

走遍Houston的大学校园之五:德州医学中心(Texas Medical Center,TMC)

前言:住在拥有顶级医学机构的城市是什么体验?

德州(Texas)是美国疫情的中心之一,总感染人数和死亡人数都排在美国第四名。

休斯顿(Houston)是德州最大、全美第四大城市,疫情同样处于不受控的状态。


我日常所看到的情况却是,周末和傍晚,几乎所有的公园都人满为患。

踢足球的,打棒球的,烧烤聚会的人群,熙熙攘攘。

根据我对路上交通拥堵情况的观察,休斯顿工商业的恢复程度至少有60%以上。

多数德州人真的把新冠肺炎视为一个“特大号”的感冒。

那么,为何德州人会如此应对疫情?是理性还是莽撞?

截止8月18日上午,全球新冠肺炎死亡病例占感染病例3.53%;美国是3.12%;德州是1.85%;休斯顿地区1.18%。

美国CDC估计,实际感染病例是确诊病例的6-10倍,65岁以下人群死亡率又相对较低。

对于一般德州人而言,感染新冠肺炎的死亡率应该低于0.2%,视为一种“超级”流感也说得过去。


美国人新冠疫情之所以没有引起大的恐慌,其强悍的医疗能力是主要原因之一。

对德州和大休斯顿地区,尤其如此。

在我的印象中,休斯顿唯一的一次感到有点恐慌的时间点是在7月初。

当时疫情反弹导致德州ICU病床爆满,很多人以为“二次封城”不可避免。

随着住院病例的下降,休斯顿的生活很快又基本回到了“常态”。

整个疫情期间,德州和休斯顿的表现在美国算是相对不错的。

大休斯顿地区的医疗资源从未发生崩溃,防疫措施和医疗水平一直保持了相对高的水准。

德州医学中心(Texas Medical Center,TMC),作为全球最大的医学领域“复合体”,在这个过程中发挥了“定海神针”的作用。


TMC是什么?

德州医学中心(TMC)本系列的最后一篇,也是最难写的一篇。

定义TMC,似乎很简单。

比如TMC是世界最大的综合医疗中心;也是美国第八大商业区。

这样的说法是有数据作为支撑的。

比如,TMC有9200个床位,超过10.6万名员工,每年接待超过1000万病例。

再比如,TMC占地1346英亩,约300栋建筑,总建筑面积450万平方米,是世界最大规模的医学建筑群。

还有,TMC解决了休斯顿1/6的就业问题,年营业收入超250亿美元,每年获得政府研发经费超过34亿美元,休斯顿1/4的酒店收入也源于TMC的客户。

看到这些数据,中国人自然会想起我们熟悉的“超级医院”模式,比如华西/协和/湘雅医院集团。

然而,TMC是一种“不同”的“存在”

TMC称自己为社区”(Community),这是一个由49个成员组成的社区

TMC成员包括了多家全球知名医院,有大学的附属医院,也有公立和私立医院。

比如,德州大学的附属医院MD Anderson癌症中心,建于1941年,为全世界最好的肿瘤医院,12年中有10年位列美国新闻与世界报告(US News and World Report)癌症治疗和科研领域研究排名第一。

德克萨斯心脏研究所是全美最大的心血管研究中心。美国第一例心脏移植手术,以及全球第一例人工心脏移植手术就完成于这里。前俄罗斯总统叶利钦曾在此就诊。

纪念赫曼医院是德州医学中心的第一家医院。它拥有全美第一的直升机救援服务,在休斯顿拥有6架医用直升机为方圆300英里的区域提供24小时救援服务。

纪念赫曼医院也是大休斯顿地区最大的以及创伤治疗中心,在医疗保健和运动医学方面一直位居世界前沿,是休斯顿火箭队等著名运动队的官方运动医学指定医院。我国运动员姚明、刘翔曾就诊于此。

休斯顿卫理公会医院是德州排名第一的综合医院,所有科室实力排名均位于全美前列,是老布什、沙特王室等政要的保健医院。

德州儿童医院:德州最好的儿童医院,排名全美第十。

TMC还囊括了德州几乎所有知名大学的医学相关院系,无论是公立的还是私立的。

最知名的莱斯大学、德州大学、德州农工大学、贝勒大学,也包括本系列介绍的4所大学的医学/护理/药学/生命/健康科学等二级学院悉数汇聚于此,就读学生超过7万人;访问科学家、研究人员 超7000 人;志愿者每天约1.2万人。

TMC的成员还包括休斯顿和哈里斯县的健康卫生管理部门,德州公立/私立的研究机构、应急救助机构和行业协会;甚至包括图书馆和博物馆。

做为一个“路过”的访客,于我而言,TMC是没法回避的熟悉的“陌生人”。

说熟悉,是因为TMC与莱斯大学(Rice University)校区之间仅仅是一路之隔(Main Street); TMC高大建筑群构成了莱斯校园的天际线。而且,TMC也是我最常去的地方之一。

对于TMC的陌生,是因为它是一个我不熟悉的“存在”形态。

对于大学校园,不论其规模是大是小,是单独的建筑群还是“融合”在居民区中,都是一种我相对熟悉的“存在”。

对于TMC,我尝试用国内流行的“产/学/研一体化科技园”的概念来理解它。

但是, 即使以一个局外人的视角来看,二者恐怕也不是一回事。

至于说”没法回避”,一方面是因为就全球影响力而言,TMC才是休斯顿甚至整个德州最牛学术机构,或者最大的“校园”?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TMC可能代表了高等教育未来发展的方向。


莱斯大学(Rice University)虽然也是世界级准一流大学的水准,但是与TMC相比,其知名度和综合影响力就远远不如了。

我估计每年来TMC求学和访学的中国人应该超过休斯顿其它大学的总和。


TMC有啥不一样?

TMC定义自己为“各自独立,却是整体”的社区(Stand apart but together)。

这说明,TMC各成员之间并不是一个松散的“联谊”或“联盟”关系。

事实上,TMC有完整的领导机构,比如董事会、行政团队(CEO、CFO等)和顾问委员会等。

TMC把自己定位为多样性资源和专业知识的整合者,从而可以更好地提供服务和进行治疗。(To serve and to heal through education, research and human care.)

 

这种说法本身没什么了不起,关键是它如何在长达一个世纪的时间范围内做到这一点的。

TMC发展过程中有几个关键词是其与众不同的原因:

  • 私人基金会
  • 免费土地供给+资金
  • 非盈利机构+商业机构双轨制运作


TMC把自己的历史追溯到1925年赫曼医院的建立。

实际上,起决定性作用的事件发生在1936年。

从这一年开始,棉花商人安德森(MD ANDERSON)陆续出资210万美金建立了基金会。

Anderson于1939 年死于中风并发症,清楚地表示希望他的基金会能 “促进卫生、科学、教育的发展,增长并传播知识,以及增进人与人之间的互相理解。

1943年,基金会在赫曼公园(HERMAN PARK)的旁边,购置了130亩土地,并对外宣布,将指定做为医院和医疗机构所在地,凡是有意愿在此开办医院和医疗系统的机构,都将免费获得土地和资金。

这个政策发挥了关键作用,若干年内,各医院、各研究机构和德州各大学的医学相关专业相继汇聚于此,彼此形成良性互动,

TMC医疗科技开始飞速发展,逐渐形成今日的规模和地位。

这个发展过程是以私人基金会为主导进行的,政府干涉较少,主要提供幕后的稳定支持,比如,在TMC中配套了休斯敦福利局、警察局,修建环绕 TMC的公路和轻轨等等。


一个很有趣的地方在于,TMC大致被轻轨分成两部分,一侧是非盈利机构,比如研究和教育机构,土地租金只有象征性的一美元。另一侧则是盈利的商业机构,比如多所著名医院。

TMC内部分管理和运行机制究竟是怎样的,不是我这样一个“路人”能说清楚的。

我所知道的是,在能源行业不景气的大背景下,TMC是休斯顿的主要经济增长点,继续以每年3%以上的速度在持续扩张。

到2022年,TMC投资15亿美金、占地30英亩的生命科学新园区第三海岸(TMC3)将会建成,将创造约3万个新的就业岗位。

这足以说明TMC在几十年的长周期之内,始终处呈现良好的发展态势,也说明它的这套体制是合适的,保持了安德森先生设立基金会的“初心”。


对我个人而言,对TMC的了解越多,就越是颠覆了我对德州和休斯顿的印象。

初到休斯顿,我知道了休斯顿是航天之城能源之城,但是我认为这二者是因为地理位置和地下资源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我对于德州和休斯顿的最深刻印象仍然是“牛仔”和“红脖子”。

在与本地人不断的交流互动过程中,我才逐渐意识到TMC的重要性。

TMC由本地化的私人机构进行组织,完全利用本地资源,经历几十年的不懈努力,最终构建了一个世界顶级的医疗健康领域的“巨无霸”。

因为拥有TMC,休斯顿才无愧于“科技之城”的称号;德州人的形象在我眼中也变得更加丰富和立体了。


漫步在TMC……

TMC拥有多个大学的二级学院或研究所,虽然每一个规模都不大,也都不具备完整意义的校园,但是各具特色,组合在一起,也很值得游览一番。

更何况,在我心中,TMC才是大休士顿区最漂亮的现代建筑群。

从观光角度来看,比市中心(Downtown)和Galleria商业区更有价值。

中心区(Commons)是TMC最漂亮,也是最有特色的地方。

它是一个多层停车场,大门两侧墙上悬垂的是巨大水幕,入夜后灯光效果加持下,让人有惊艳的感觉。

水幕上层和底层是餐厅、银行等服务设施,四周则是座椅和草坪,还有这个国际象棋,很适合人们休闲和聚会。

TMC完全是平地,也没有河流和湖泊,但是很多设计独特的喷泉也增色不少。

也有很多雕塑点缀在高楼大厦之间:

还有两个有趣的点,值得聊一聊。

一是每个主要建筑都有特殊的防洪设计,比如贝勒医学院的图书馆/博物馆门口的这些奇怪的东西,可以挡住一楼的玻璃窗和入口,防止洪水冲击,也可以把倒灌的水派出。

据说这些都是2001年经历飓风重创,痛定思痛之后才增加的设施。

二是TMC内很多机构都是由多栋不同功能的建筑组成的,比如医院、研究所和学校等。休斯顿的夏天又以炎热和漫长而闻名,所以TMC之内天桥特别多,特别长,甚至有专用的通勤电瓶车。

疫情期间,几乎每个医院门口的草坪上都树立起“正能量”的标语,也算是TMC的专业特色吧。

TMC,人类知识创造/传承/应用的未来形态?

知识的创造/传承/应用是人类社会生存和发展的必要条件之一。

现代大学无疑是人类有史以在知识生产和传播过程中所建立的、最有效的组织形式之一,但应该也仅仅是阶段性的过渡形态而已。

在过去的几百年间,印刷术和书本是知识再生产过程的关键技术和主要载体,这是现代大学建立和发展的基本背景。

新千年之后,全球进入了互联网时代,知识的载体已经变为了电子信息,多媒体甚至虚拟现实这样的传播技术逐渐成为主流,这样的背景下,大学的存在形式和组织方式是否还应该一成不变呢?

人才培养、知识创新和服务社会这三大高校基本功能在互联网时代的实现主体不应该仅仅是单个大学,而应该是对参与到某一专门知识再生产过程的所有机构的“横断”而产生的新的组织形式。

TMC和硅谷正是其中典型的代表,也许这就是未来的发展方向。

COVID-19疫情对各类学校的传统教学模式构成了巨大冲击;大规模、长时间的线上教学模式也许短时间内还不能让人满意,但是也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

未来知识再生产的主流模式是什么?

未来的大学将会以什么形态“存在“?

这将会是非常有趣的话题,对人类社会的发展可能会产生重要影响。


尾声

“走遍Houston的大学校园“系列是我写给自己的美国访学总结的第一部分,是关于休斯顿这个地方的。

当然,最后会单独写一篇关于莱斯大学的随笔,作为离开休斯顿的告别之作。

计划中,后面还会写两个系列:一是“盘点在美国喝过的那些酒”系列,是关于美国生活的;二是继续完成“与美国人打交道的那些事”系列,是关于美国人的,这部分应该是放在最后了。

当然,也会写下一些其它感想。


回国航班初步确定在十月初。

美国的日子进入了倒计时,思考会继续,记录也不会停止;波云诡谲的日子里,更需要一颗淡定的“平常心”。”。

CC BY-NC-ND 2.0 版权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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