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enHu
HelenHu

港漂中,学术、女权、社运。

妈妈

很早之前就注册了matters,一直都在默默拜读其他人的文章。目前自己还没有勇气在这里分享对时事社会的看法。所以就分享一段个人经历吧。


正文

在我态度缓和地反复解释后,在家人的劝说后,妈妈终于同意了我去做手汗症的手术,并且答应从老家过来做手术的城市照顾我。从电话中听到她的语气从强硬变得温和,我一颗紧张不安的心也平静下来,还有一些因她的理解而滋生出的感动。

我的妈妈曾是一个十分保守且固执的人,这些都隐藏在她柔软温顺的外表之下。这与她的成长环境有很大关系。我的外婆保守,外公固执,而我妈是他们最大的孩子,或许因此受到他们的影响也最大。所以,对妈妈而言,为了追求更好的自己,而去承担手术的风险,是十分不明智且不必要的做法。在答应我做手术之前,只要我一提起这件事情,她的表情就冷淡下来,口中念念有词:“好好地,做什么手术”。

为了尽量争取她的同意,也为了让自己心安,我做过不同的尝试。首先是搜寻了手术的相关学术和实例资料,拿给她看,说服她这是一个微创手术,过程很快,成功几率很大,而且随着医学技术发展,手术的效力也越来越好,风险越来越小。我将这些知识装在脑袋里,一有机会便看似无意地向她透露一些。

当然,除此之外,我给妈妈打的强心剂,还是手汗带给我的工作与社交方方面面的痛苦。我想很少有人可以感同身受,除非亲身经历过。但由于对方是我妈妈,所以我这一招应该特别管用。

前后大概有两三年的时间,我也做了其他努力拯救自己无时无刻不分地点场合都滴着汗水的双手,而妈妈在见证了这些努力的失败之后,终于同意我去做这个手术。

其实,我已经二十四了,完全可以不需要软磨硬泡等到她的同意。但由于我过去的人生中,哪怕最初她是不赞成的,我几乎所有的决定都会在我爸妈知情且勉强接受的情况下做出。

妈妈和小姨一同从老家来到了广州 -- 我选择进行手术的城市。这个城市刚刚经历过一个星期的暴雨,因而空气中透着凉爽的湿润。她们的火车因为沿途的暴雨而晚点数小时,我先她们一个晚上到达,一个人在狭窄的酒店公寓安顿下来。

那天晚上,我整夜辗转几乎没有睡。担心、害怕和孤独的情绪交织在空调的冷风中,一下下敲击着我的大脑。

从预约到注入病房,手术的安排一切都很顺利。我在病房住下的下午,她们因暴雨姗姗来迟。看到她们,我心里却是阳光灿烂。

这是一个全麻手术。走进麻醉室的时候,护工让我把眼镜取下,交给了妈妈。离开了眼镜的我眼前一片模糊,所以我也没有看到送我进麻醉室的她的表情。我很怕从妈妈脸上看到担忧,因为那样会使我更加惊恐。但摘掉眼镜之前的许多瞬间,足以向我证明,妈妈比我想的、比我,要坚强得多。比如,一开始认为这个手术有风险的她,会一直安慰我,“不要担心,这只是一个小手术。”会在我看向她时,总是微笑着,脸上看不到丝毫紧张情绪。

给我做全麻的时候,手术室的医生们在拿加班和病例开玩笑,我听着他们轻松的打趣就睡过去了。再醒来时,周围一片混沌。像重生似地,我的意识清醒着,浑身却无法动弹,尤其是喉咙里的口水和痰,一直卡在嗓子眼,无法吞咽。这样溺水一般的无助感,终于在听到一句“她快醒来了”时得到了缓解。

被推回病房后,已经是晚上七八点钟。我的状态非常差,因为手术涉及到胸腔的神经,因此胸部呼吸一下都感觉剧痛无比。此时看到妈妈站在我身边,我一哼哼,她就回应。痛苦仿佛减轻了不少。

手术做完的第一夜很难熬。妈妈拿了一张小床,睡在我的旁边,为了照顾我,睡着的时间比我还要少。每次在难受中沉浮的时候,妈妈就好像一股浮力,稳稳地拖住我,不让我沉下去。

2019年5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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