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寅彰
周寅彰

永靖人,台北讀文學。 GS, TwLit, NCCU, TW.

選題焦慮與愛的問題——研究生求生守則

臺灣南投,鯉魚潭。


座標台灣,最新消息是送走一對不適任市長和夫人。

罷免之餘,還是要回應韓先生,趁機表達兩個感謝、三個遺憾和一個祝福:

感謝他參選總統,若不是他,蔡英文不會蛻變。

感謝他不怕扮醜,提供苦海無涯的研究生許多歡樂。

很遺憾,他不誠實、不聰明、不懂收斂。

祝福他在別的領域繼續發光發熱,最好別在台灣。

(正文開始)

結束最後一堂seminar,剩一門課,夾在期末報告與碩論計畫的暑假,研究生已經明白剩不多時間了。為下學期備課,一直在想能夠提供什麼經驗給學弟妹,於是想到應該討論一下人文學科研究所,「選題」是怎麼一回事。開始討論前,先引用一下大師的話為我撐腰:

重要的不是論文題目,而是寫論文讓你累積的工作經驗。
——安伯托.艾可(Umberto Eco),《如何撰寫畢業論文》。

熟悉人文學科的研究生,尤其是傳播、社會或甚至是藝術相關的學生,應該聽聞義大利符號學權威——Eco的大名,以及《美的歷史》、《異境之書》等書。他的小說《玫瑰的名字》、《傅科擺》,也是台灣讀者耳熟能詳的經典。這本在1977年出版的《如何撰寫畢業論文》,是Eco爲還沒有臉書、電腦的大學生,如何撰寫學位論文提供意見。四十年前的舊書,還管用嗎?

在台灣,唸人文學科總是比理工商科要花更多時間,平均三到四年,期限七年。外人總是疑惑:只是修課寫論文,需要四年?足以再拿一個大學學位了。其中一個原因是想題目。有別於理工科,題目可以從老師「繼承」而來;人文學科多要DIY(自己來),也就是培養研究「興趣」。「興趣」和專長一樣,都是被「訓練」出來的,培養是之後的事。如何從茫茫書海中找興趣,跟人海中找尋另一半,一樣艱難。當研究生好不容易找到那個「對的題目」時,跟他說題目不重要,彷彿潑他一盆冷水。

且讓我們各退一步討論:題目真的不重要嗎?

聽過不少學長姐分享,他/她的碩士論文是從某某報告中「延伸」出來的。問題是「它」是怎麼延伸出來的?這讓我想到一堂同志文學的seminar,有人討論男同志、有人思考女同志、有人研究跨性別、更有人會討論恐同焦慮怎麼推動小說情節。為什麼這些人會從同一堂課中延伸出不同的題目?答案已經呼之欲出,就是個人經驗,而不是身分認同。

同志文學並不是要所有人變成同志,而是「看見」同志,並思考「我」跟同志文學的關係。比方說同一本同志文學,關錦鵬《北京故事》(1998)或改編電影《藍宇》(2001)。可以問:男男戀為何從性交易開始?「耽美」風格對同志小說的影響?男同志文學為何有美女?

同樣是同志文學,就有不同的切入角度,這些問題都可以「延伸」成碩士論文的題目。所以,重點是研究者的生命經驗如何回應同志文學,跟是否有同志經驗無關。問什麼問題、選什麼題目不太重要,關鍵是研究者夠不夠認識自己,能不能讓自己「長」出來。

其次,寫論文哪裡有「工作」經驗?

想題目、寫論文是一個不斷對自己提出問題,並試圖解決問題的過程。我從大學到研究所都兼有許多打工,一方面因為家庭經濟,另一方面是學著讓自己扛起自己。許多工作都需要有「獨立研究」的能力,比方說業務、企劃或是工程師。研究所的經驗讓我很早就碰到這些問題。Eco認為寫論文至少六個月最多三年,他說超過三年還寫不完的人會遇到幾個問題:

  1. 選擇的論文題目超過能力所及
  2. 太過貪心,什麼都想談,準備在這篇論文消耗二十年時間。如果是聰明的學者應該懂得劃定限度,在設定的範圍內生產出明確成果。
  3. 論文精神官能症發作,放手後又撿回來,但又覺得不可能完成,進入一個散漫茫然狀態,以論文作為怯懦的藉口,永遠不會畢業。
到最後,寫論文還是認識自己的過程:找一個適合自己的題目,以及誠實面對自己。

如果說寫論文等於生出自己的小孩,那麼題目就是自己的愛人。如精神分析大師拉岡(Jacques Lacan)所說:

在「我愛你」當中的你不再是你,你只不過是我所不知道的我的欠缺。

我們總在愛人的過程中,更認識到自己的模樣。每一位前任,對現在的我來說,的確曾經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讓我更明白怎麼去愛人。選擇論文題目也是,我們沒必要跟題目長相廝守,但求無愧於心。我們要學會誠實、偶爾聰明,懂得收斂。題目不過是幫助我們拿到學位,協助我們如何去認識自己,以及學會去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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