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凡
吴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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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 我竟被偷偷視奸了這麼長時間

在烈日下抽煙,我的頭更疼了,連使勁兒按也緩解不了,腦袋裏的什麼東西似乎要被這高溫煮開了……

「那你為啥忍了周大強?現在超市裏那幫人都在傳是你幹的。」

「還能為啥?為了工作唄,我上班偷看你的事兒,讓周大強發現了,威脅要開除我。」

「一個超市營業員,去哪兒還不能幹,怕他幹雞毛!」我脫口而出,但這句話說完我就有些後悔,再看阿偉,果然有些受打擊。

「你也看不起我是不是?」他的眼神很複雜,有委屈,有不憤,還有幾分討伐的意味。

「當然不是,我的意思是——這只是一份工作,不至於讓你受這麼大委屈,我也是營業員,咱倆半斤八兩,我憑啥看不起你!」

他似乎沒有被我的話安慰到,煙被重重碾滅在白色的碎石上。

「是周大強說,讓我以大局為重,下個月就調我去別的分店當樓層主管!」

果然,人就不能有所圖,否則就會被人利用。

「那你知不知道小蘭跟誰搞的?」

阿偉猶猶豫豫地點點頭,「好幾次都是在監控底下,周大強跟他媽公狗一樣,隨時隨地發浪,脫了褲子就幹,根本不分地方,有一次就在你們水果區,小蘭那個爛貨也他媽不是好東西,上班連他媽內褲都不穿,周大強每天去她那巡店的時候,都他媽伸手掏兩把,草……」

他罵得如此義憤填膺,仿佛自己才是世界上最後的聖潔。

可如果不是這回髒水潑到自己身上,估計他還會一直躲在監控螢幕後邊,看得津津有味。

果然又是一個視奸別人的變態!

我無暇分析他現在的心情,更不想知道他在監控裏看著這一切的感受,哪有好人,全他媽是惡鬼。

阿偉似發洩般說完,抬頭看了看頭頂的太陽,「草,真他媽熱,還讓不讓人活。」

說完轉身進了超市,留下我一個人在似火的驕陽裏。

究竟是誰不讓人活?是太陽?還是躲在陰影裏呲嘴獠牙的人!

下午周大強巡店,路過水果區,如往常一般,一頓比比劃劃,指指點點,我現在聽他說話都會腦袋疼,無論手邊是什麼,都想朝他腦袋狠狠砸上去。

看了一眼面前西瓜上插著的那把半米長的砍刀,我默默地換了個稍遠位置繼續工作。

挨個指導了一番,屁大個官兒,搞出來的陣仗比老總還足。

最後走到我的身邊,看我正在挑揀剛剛開箱的桃子,桃毛粘在手和小臂上,奇癢無比,我忍不住地撓,胳膊上都是指甲劃過的痕跡。

他頤指氣使地說:「擺放的時候小心一點,桃不抗磕碰,壞一點明天就爛了,要是超過損耗率,你們區自己承擔!」

我沒說話,繼續低頭幹活兒,咬緊的牙關讓我嘴內腥甜,我在忍桃毛,也在忍周大強這個畜牲。

微微出汗讓我的胳膊更癢,又忍不住撓了兩下,周大強陰陽怪氣地說:「你是不是有什麼皮膚病啊?我告訴你,有皮膚病不能在這個區域繼續工作,讓顧客看到投訴,就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手裏的毛桃微青發硬,為了方便運輸,農戶都會在稍微青澀的時候就摘下來,這樣可以減少路上磕碰受損的幾率。

沉甸甸,硬邦邦,像個長了毛的青磚,我低頭在手裏顛了顛,沒說話。

「跟你說話呢,跟領導什麼態度?能幹就幹,不能幹抓緊走,別等到顧客投訴你的時候走就難看了。」

他那點可憐的智商估計都用在下邊那顆頭上去了,上邊那顆怎麼不長記性呢?老惹我幹嘛!

「我不怕難看。」我小聲回了一句,把生硬的桃子放在手邊最好拿的位置,彎腰繼續從箱子深處掏桃子。

他沉默了一會兒,我當然知道他來這麼一出戲是為什麼,就是想當眾給我點警示,好讓我忌憚他的威嚴,對某些事情閉嘴。

本來啊我就不是一個多事的人,這年頭能自己好好活著已經很不容易,何必管別人家後院著不著火。

我也從來不是什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角色,我只能管我自己!

只要他不欺負到我頭上,別的平衡輪不到我來打破,比如你在森林裏看到一只狼在追兔子,你的善意讓你救下兔子,但是餓死了狼,狼招誰惹誰了……

善良和正義不是一個範疇的事兒,尤其是在生存層面上討論的時候,比如現在。

但是,周大強似乎不懂得適可而止是什麼,也許是因為他沒有收到預想中的恐懼和承諾,依然站在我旁邊嗶嗶嗶。

像念緊箍咒一樣嗶嗶嗶個沒完。

「趙文月,工作時候別擺你那個臭臉,讓顧客看到以為我們超市服務不好呢,誰欠你錢啊?微笑服務懂不懂?還想不想好好幹?如果你不需要這份工作,有很多人需要!」

多巧,就在這時,我手中的桃子狠狠[掉]在了他的腳邊,這是一顆熟透的桃子,稍稍碰撞就像個液體炸彈,汁水四濺,他雖然嚇得跳腳,卻依然被濺上許多,黑色的褲子出現了很多的浮水印。

「趙文月!」

他的聲音驟然高八度,他也沒意識到自己的聲音這麼大,趕忙環顧了一下四周,還好大中午沒什麼客人,但是聲音還是吸引了很多營業員的注意,紛紛往這裏看。

「經理,你要是怕沾上髒東西,就不應該站在這髒地方。」

看著我一臉不屑,聽著我言有所指的話,周大強怒睜著眼睛。

「好好工作,別讓我抓到把柄。」

我冷眼以對,「你以為我是阿偉嗎?會因為每個月四千塊錢的工資吃屎?」

周大強下唇不斷地抖著,終究還是沒有當場發作,他剛要說話,我先開了口。

「現在是想讓我去你辦公室聊聊嗎?還是去更衣室用下邊聊?」

我的話聲音不算大,但周圍的幾個同事很有可能聽到,這可嚇壞了這個慫貨,做賊心虛的眼睛瞬間萎了下來。

扯了張紙巾彎腰擦拭著褲子上的甜香的桃汁,我順手拿起早就放在手邊的兩個小毛桃,從他的襯衫後領子塞了進去。

他下意識地直起身,毛桃順勢滾進衣服裏。

「你瘋了嗎?趙文月,你塞了什麼?」

「桃子啊經理,我只是想證明一下,我沒有皮膚病,誰碰桃毛都會癢的,你碰你也癢。」

他連忙將襯衫下擺從褲子裏扯了出來,桃子順著空隙掉在地上,青澀的桃子在地上彈了好幾下,滾得遠遠的。可是桃毛已經留在了他出汗的後背上,我都替他癢,忍不住縮了下肩膀。

果然,沒過幾秒,他就像身上長了蝨子一樣,邊走邊抓,嘴上還罵罵咧咧,朝著他的辦公室快速走去,「你給我等著……」

已經顧不得控制音量,引得好多同事看我。

周姐過來跟我說:「你今天吃了炮彈?還敢得罪他!不怕他給你穿小鞋啊?」

「他說我有皮膚病 ,工作都快沒了,才不怕他!」說完我繼續彎腰幹活兒,兩個立功的小桃子被我撿回來,吹了吹,重新擺放在貨架上,不知道誰倒楣,會買到這倆沾著人渣味兒的[功臣。]

幾個人偷偷給我豎起大拇指,看不慣他的人太多了,可是敢往他脖子裏塞桃子的只有我一個,我成了她們心中的出頭鳥,只是我心裏卻真跟吃屎了一般噁心。

這件事情哪有什麼對錯,小蘭算不上是被逼無奈,一個超市的經理,哪有什麼潛規則的能力,想躲開很容易,可她沒躲,甚至為這莫須有的[榮譽]吃過我的醋。

周大強能帶給她什麼?財富和高潮都不是他能給的,難道是為了請假時候批的痛快一些?總不能是因為愛情吧?

十足的病態!

阿偉也算不上無辜,他有他的所圖,可以成為樓層主管是他難得的機會,以他溫吞的性格,靠自己三年五年都還是個營業員,抗包頂罪不過是交換籌碼,說到底他是願意的。

依我看,最可憐的是那些魚,遊得好好的,就被摔死了,本來能賣上18一斤,現在只能賣9塊!

至於我呢?我只是個碰巧知道事情真相的路人,沒人需要我主持公道,沒人需要我伸張正義,我的胳膊還委屈呢……

混亂的一天終於結束,我的頭疼並沒有緩解,走出超市的時候,阿偉站在門口等我,手裏握著一個什麼東西。

「幹嘛?」我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先問了他。

「過兩天我就要去別的店了,你跟我去不?」

「怎麼?當個樓層主管就想潛規則我啊?」我笑著回答他。

他撓了撓腦袋,「我知道,你還是看不上我!」

「沒完了是嗎?我說了我有男朋友。」

阿偉點點頭,「其實我知道,就是不問心裏難受。」

我笑了笑,沒說話。

「這個給你。」他遞過來一個像鑰匙鏈的小東西,是個小雪糕的形狀,很可愛。

「什麼?告別禮物嗎?」我沒接。

「是U盤,我不是……我不是有事兒沒事兒總在監控裏看你嘛,最近這段時間,我發現好像總有人去偷著看你,剛開始我以為是看錯了,後來我觀察了一段時間,確認我沒看錯。

確實有好幾個人出現過好幾次,但是他們也沒幹啥過分的事兒,就是站在不同的地方看你。本來不想跟你說的,怕你更煩我,我過兩天要走了,才決定給你錄下來,存在這裏面,你回去自己看一下,自己多加小心。」

我看了看手裏的U盤,看向阿偉,「謝謝你為我做這些!」

「謝個屁,這也不是啥光明正大的事兒,跟個變態一樣總偷看你,反正你也知道,我也不用瞞著你,阿月,跟你相處很舒服,跟你說話永遠不用藏著掖著的。」

「謝謝。」我枯燥地重複著這兩個字。

很少有人誇我,我並沒有什麼值得別人誇獎的事情,所以這種場合我很少經歷,有些尷尬。

「你多加小心吧,他們都挺奇怪的,保不齊想幹什麼!讓你男朋友平時多接送你,我要調走了,也不能再幫你看著……」

「嗯!」我機械的點頭,真不知道應該如何回應這種奇怪的幫助。

「那……我先走了!」阿偉看了看他身後的方向,我再次嗯了一聲,和阿偉再次告別,如之前很多次一樣。

回到家以後,我趁著阿泰睡著之後打開了電腦,將小雪糕U盤插進USB口,真是諷刺,如此天真可愛的小東西裏面,竟然存著很醜陋的事情。

打開檔夾,裏面是十多個視頻檔,我看了一眼趴著打呼嚕的阿泰,然後雙擊打開了第一個視頻檔……

這個監控是水果區稱重臺正上方的攝像頭,拍攝範圍是過道和調料區貨架,調料區深處站著一個肥胖的身影,看來為了抓小偷和摸魚的員工,資本家花了高價安裝了高清攝像頭。

羊毛卷的髮型很好認,發胖的體型也不便於他隱藏,他像是在看調料區的商品,實際上目光一直飄向水果區。

原來,我竟被視奸這麼長時間……

第二個,第三個……十多個視頻挨個看下來,已經過了淩晨一點,視頻裏一共出現三個奇怪的身影,一個羊毛卷胖子,一個是上次出現在熟食區的瘦高個男人,還有一個竟是我從來沒注意過的女人。

她穿著一身上班族的深色套裝,梳著乾淨利索的髮髻,看起來應該是個白領,她在水果區盤桓了很久,但我卻沒有留意她,她推著購物車往返於各種水果之間,在我的背後明目張膽地打量著我。

不怪我沒有留意她,她看起來實在是太正常,太普通,我總不能去小心身邊出現的每一個人!難道,還有更多被我忽視的人?

我陷入一種恐慌,像是掉入一個原始森林,周圍的一切都可能是我的敵人,而我卻完全認不出它們的樣子。

不知他們是誰,不知它們是否相識,甚至不知道他們為何而來……

我陷入深深的恐懼和自我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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