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寺文茄
天明寺文茄

作家,诗歌爱好者、散文爱好者。

孤独者日记(一):老人的死/我总有些抑郁

一、

我的生活并不幸福,可总有人会告诉我:“你至少还活着,这就是幸福。”每当听到这句话后,我就会思考。是否当我死去了,我就能向别人证明我是不幸福的人了呢?

答案是不会的。我曾经所居住的地方,就曾出过一位自天台之上坠下的老人。这件事是我自饭桌上听家里人说来的。

“附近有人跳楼了,他死的很没意思。”

很没意思,真是值得揣摩的一句话。

二、

我们当时所居住着的地方。是六十年前为国效力的工人们,在响应号召离开了家乡后所建立的第二故乡。即便此地看上去只是一栋栋残围败楼,但居住于此的人却是五湖四海。江浙、两湖、西北.......谁能想到,如今被誉为“最没存在感”的人口流出的省份、也曾有过这等热闹的时候呢?

可如今,风光不再。在这第二故乡里,人们曾经工作的工厂,在八十年代末的一场被称为“功在千秋”的改革之中,被一位精明的领导所摧毁。他努力的用尽一切办法,在保证自己腰缠万贯的同时证明了这座工厂不再盈利,从而主动奉行高层号召,彻底让这座工厂从地图之中消失。后来,工厂所在的土地自然也被常年亏空的地方政府所拍卖,成为了房地产商人们的天堂。

时过境迁,工厂所剩下的仅仅只有它生前所建造的够职员生活的居民楼。老人们与小孩们生活在这里。可这当然也不代表我们能够幸免——

现在,轮到我们了。

三、

拆迁的进程并不顺利。

一方面,政府所提供的拆迁费,实在很难称得上是合理。

我们的拆迁费有两种方法获得,一种是直接取钱,另一种则是获得一栋拆迁房。

如果选择了前者,政府的估价是3000元/㎡。这确实是我们这种小城市一般的房价。但是,请注意,这是在【高铁】通车前的房价。在拆迁谈判前,高铁就已经在我们的家乡通了车。但这对当地居民而言却并不是一件幸运的事,因为包括房价在内的物价,都伴随着高铁的到来而水涨船高。我后来了解到,在高铁通车后,房价已经飙升到了8000元/㎡。很显然,政府的估价明显低于这个数字。

当然,还不止于此。这座城市政府的贫穷,几乎到了市民们无人不知的地步。我打听到,有许多决定直接收钱的住民,政府的汇款也是格外的”拖沓“。30万的”巨款‘分十八个月支付。

而如果选择了拆迁房呢?一户换一户。八十多㎡的屋子,换做一百零几平方米的屋子,仅此而已。

不过,这并不代表拆迁房是立刻交付的——拆迁房还需要一年的时间建成。而拆迁现在就必须动工。在这一年的时间内,政府每月提供伍佰元的住房补贴(值得一提的是,这当然不够一个月的房租钱。)

针对这些待遇,有许多老人表示了不满。所以也有许多老人们做了“无意义”的抗议。我曾见过在市政府前被驱逐的老人的视屏,但这当然“没有任何意义”。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有一位老人,就这样去世了。

人们期望这位老人的死——或者说,人们期望这位老人死的“轰轰烈烈”。因为前不久,便有一位学生选择了轻生的结局,从而使得教师们在咒骂声中停止了周六的补习课程。

人们期望老人的“轰轰烈烈”能够改变什么,对于自知无力改变这份境遇的老人们而言,这是他们唯一能够寄予的希望。但事实却不近于人情。

老人去世的前一天,在同意拆迁的协定上签下了名字。

第二天,他六点钟醒来。去了往日的早餐摊前吃了早餐,去了早已熟识的理发店内剪了头发。

然后,登上天梯。

”死的很没有意思。“

四、

人们对于“自杀”的印象,往往都是“轰轰烈烈”的。自杀者从空中坠落,在摔落于地面之前,总是可以妄想。妄想自己的伟大、妄想自己的幸福、妄想自己的轰轰烈烈。在坠落至地面,碾为尘埃之前,自杀者却是幸福的。因为妄想满足了他从未被满足过的一切;而在此之后,他再不可能有也不再需要任何期望了。

而旁观者呢?旁观者期望这份“轰轰烈烈”。因为”轰轰烈烈“,在他们的眼中,却是代表改变了什么,这是无能为力的人所仅有的妄想,也是唯一的慰藉。

我有时在想,古代的杀头、过去的示威、如今的网骂,是否也同出此理呢?

一想到如此,我便有些抑郁了。

CC BY-NC-ND 2.0 版权声明

喜欢我的文章吗?
别忘了给点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

加载中…

发布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