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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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霞的一千零一夜>,關於爸爸媽媽和阿公阿嬤的二二八故事

14《秋霞的一千零一夜》勤來家中探訪的外省朋友

勤來家中探訪的外省朋友

1949年中秋夜,蔣渭川的長孫女誕生了!全家喜氣洋洋迎接這個漂亮的女娃娃,家中一向安靜、有點陰沉的氣氛一掃而空。

事實上,這半年多以來,從冬天到夏天,到現在入秋,家人很像漸漸從陰霾中走出來了,那個深不可測的二二八,雖然還是不可說的禁忌,但好像有一束光照下來!婆婆的心事有點放開了,眉頭也稍微舒坦了。公公參與外面的社會活動比起省議會的會議熱心得多,商界的朋友都豪邁,說話大小聲。所幸他們談天論地、談社會、談賺錢,都在外面,秋霞不必在家煮飯菜、泡茶招待他們,並不感覺到公公的事業和政經關係有多龐大。

新生兒取名叫「慧容」,是一位常來家中的外省人朋友取的,說是「秀外慧中」,女孩子既有聰明智慧,又有美麗的面容。公公很滿意這個名字,大大的謝了這位朋友。

一時興起,公公還大聲的跟客人說起他在躲藏二二八搜捕的其間,有一段時間躲在大女婿高欽福家中(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大女兒生產時他聽到長外孫女的第一個哭聲,也親手抱到外孫女,為她取名叫「高雪惠」。

「在遭遇家破人亡,逃難、生死未卜的危機中,特別感受到生命的脆弱和堅強,我同時也想到我的兄哥渭水,他自號雪谷,所以我把外孫女取名雪谷的『雪』、恩惠的『惠』……」

客人也大聲的擊掌附和:「蔣先生您真有福氣啊,令兄長帶給您的光彩您更加把它發揚光大,真是中華民族的驕傲啊!真是可喜可賀。」

這一位客人說話的外省腔調很不容易聽懂,他的名字叫做「李翼中」。

這天晚上,松柏愛憐地逗弄著嬰兒,「『慧容』,這名字很好!我們在家裡還是叫她日本名子吧,叫優將?」

「名字是好,但是我不喜歡他抱我的小孩!」秋霞氣呼呼地說。

「你說李先生?為什麼?」

「人家多桑抱著時,孩子都很乖,還會對阿公笑,可是那個人一抱小孩就哭了!我也很討厭他,為什麼他一天到晚來我們家?家裡還有滿雲、節雲和松平都是小孩子,實在不太方便。還有,他到處都跟著多桑,去這裡、去那裏,好像多桑的跟班!」

「哈哈哈,你說他是跟班?他可是一個大人物呢!他是『黨部』的主委啊。他還當我們婚禮的證婚人呢!」

「證婚人不是杜聰明博士嗎?我不知道還有一位證婚人。」

「杜博士和畫家陳清汾是『介紹人』,李先生是『證婚人』。介紹人是雙方家長的好朋友、證婚人通常就找有名望的人。」

「可是多桑不是那種會請大官坐上位的人,為什麼請這個人當證婚人?」

松柏說:「這問題問得好!多桑對一般人沒有成見,他看人主要是看他的作為,是不是『坦坦蕩蕩的男子漢』?而這個外省人呢,從光復以後就常常在我家走動,我想他相當清楚多桑的光明磊落,但經過二二八,多桑對他並不完全信任,我也心存懷疑,我會再謹慎觀察。」

「聽你說起來好可怕呢!」秋霞不禁想起婚禮那天,公公怒氣沖沖的重摔在地的那個花圈!花好月圓……那個惡名昭彰的彭孟緝,駐地在高雄,多桑跟他毫無交集,應該也不認識,在松柏的婚禮他為什麼平白送來這個花圈,惹來多桑這麼生氣?還有這個李翼中,他們之間有關連嗎?

【解讀】在日治時期,台灣人普遍具有民主思想,1945年二戰後,自然在歡迎「祖國」的熱潮下仍抱持著「以民主概念籌組政黨」作為在野黨,視為天經地義之事。

蔣渭川結集日治時期的臺灣文化協會、臺灣民眾黨、農民組合、臺灣工友總聯盟四個舊有團體同志,擬籌組「民眾黨」。這時候,中國國民黨台灣省黨部主委李翼中剛來到台灣,知道此事,聯繫到前臺灣民眾黨重要幹部廖進平在他家中,與蔣渭川會面,遊說以「不宜組黨」。於是蔣渭川在1946年1月6日將組黨的原意改為成立「臺灣民眾協會」,會員多為前臺灣民眾黨的成員。

這個協會相當活躍,引起行政長官陳儀注意,誣陷他們的活動為「反政府」,欲下令解散。黨部主委李翼中出來緩頰,認為應該勸導為國家利益計,以和為貴。蔣渭川接受了李翼中的建議,籌組政治組織是為了做政治的改革和建設,於是在4月7日將「台灣民眾協會」改為「台灣省政治建設協會」,日治時期民眾渴望自治的理想強力召喚下,很快的在全省各縣市成立24個分會,會員增至上萬人。

當時蔣渭川身分是台北市商會理事長暨臺灣省商會理事,在民間素孚人望。「台灣省政治建設協會」組成分子多為社會菁英,成員包括蔣渭川、王添灯、廖進平、呂伯雄、張晴川、白成枝、黃朝生、王萬得、李仁貴等多人,並由蔣渭川任常務兼總務部長、廖進平任常務兼宣傳部長、張晴川任常務兼經濟部長、王萬得任常務兼組織部長、黃朝生任常務兼財政部長。

「台灣省政治建設協會」的註冊地址登記在台北市延平北路二段的三民書局,是蔣渭川的住家、書局及事務所。

【解讀】李翼中極力遊說將「台灣民眾協會」改為「台灣省政治建設協會」,可見中國國民黨劫收台灣,他們多麼恐懼日治時期台灣人的「臺灣文化協會」和「臺灣民眾黨」!而1947年二二八慘案中的3月10日蔣渭川家的血案就發生在「台灣省政治建設協會」所在地的三民書局。

14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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