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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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霞的一千零一夜>,關於爸爸媽媽和阿公阿嬤的二二八故事

《秋霞的一千零一夜》第四章 3 堅強的政海一孤舟

第四章 3 堅強的政海一孤舟

松柏不在家的日子算起來也不短了,秋霞越來越需要扛起家中大小事,其中官派的「人事問題」是最吃重的。司機、長工等僕役都是負有打小報告的任務在身,還好因相處久了有如家人,彼此建立了信任的感情,尤其幾位秉性善良的人,像司機李桑、花園小工阿德,都好像松柏的好兄弟一樣。只有煮飯的阿美姨,卡將很不中意,秋霞只好想辦法和人事部門商議把她介紹到開封街一位友人吳醫師家幫傭。吳醫師的媳婦後來說,那位阿美自認為是她長得太漂亮了,惹「渭川嫂」吃醋了!這真是讓人啼笑皆非的事。還有站崗哨的張警衛,對外宣稱「蔣二小姐」對他有意思!等等,都是秋霞作為一家之「主婦」要謹慎提防、好好處理的事。

多桑的公務少了松柏當人際上的潤滑劑,最得力的助手就只有楊主秘了。他的名字是楊鑫茲,秋霞原先依照讀音以為是楊新珠?看了名片才知道中文是這樣寫。他在大陸時是高中化學老師,戰時因緣際會被派到軍部成為軍訓教官,戰後跟著陳儀到台灣,當台北市黨部主委(李翼中是省黨部)。二二八時楊先生不算活躍在檯面上出意見的人,多桑覺得他是個有良心的讀書人。多桑逃難期間有收到祕密傳來警示的訊息說:「長官希望你出來投案保證你安全,請你千萬不要相信、千萬不要出來。」多桑看筆跡就知是誰,但直到現在都沒說出此人是誰。松柏根據各項判斷,覺得應該就是楊先生,但是他有他的立場,是監視者?還是幫助者?成為不能說的秘密。政局這麼詭譎,誰都怕再引來禍害。

楊主秘看來是可以信賴的朋友,他難免跟松柏抱怨說多桑脾氣太剛硬,在他身邊都撈不到油水等等,但會這樣說說的人可見比較不會暗藏心機,就是多桑說的「有良知的人」。楊先生還有一個優點,畢竟有讀書人的風格,不會奉承拍馬屁,他都不稱少爺、少奶奶,直接叫松柏兄、松柏嫂,還是台語發音;多桑叫他楊秘書,私下叫他楊ㄟ。りりちゃん自創一格,大聲地叫他「羊阿咩咩」!後來才知原來是松平教她這樣喊的。「羊阿咩咩」儼然是多桑的守護大將了。

越來越沒有機會可以為多桑和松柏溫一壺酒、旁聽他們父子談心,聊人生、聊天南地北的了。多桑在家的時候訪客很多,秋霞為他們奉茶、請安之際,有更多時候貼近體會多桑的個性和喜怒的標準。對人,他沒有成見,不會去區分外省人、本省人,或是有錢人、窮人,他純粹看人的品性,最討厭說假話的、貪心的人;他很敬重勤勞致富的人,對偷懶的富家子弟他就瞧不起。思想上,多桑奉行三民主義、不贊成台灣共產化,但他對年輕人研究共產主義卻不排斥(也不公開贊成),覺得那是個人思想的自由;他認為不要追求「男女平等」,因為男女生理上和能力上本來就不平等,但兩性在人格上要互相尊重……多桑和松柏父子兩個人的思想基本上是一致的,很新式的頭腦。松柏回到台北的日子,夫妻倆也會持續談論這些。

多桑不贊成共產、也不贊成台灣獨立,他說台灣根本沒有獨立的本錢,需要的是「強而有力又有理想的反對黨」!讓政府不敢腐敗,從政的人應該要讓國家更好才對,不是要謀個人的私利。

和多桑同時代的人都曾經熱情參與了1920到1930年間全島一年兩百多場的文化講座、民報發刊、讀報社;也經歷過殖民苛政統治下的冤獄迫害,他們受著台灣民主思潮勃興的洗禮,渴望自由和自治。可惜在戰後1945到1947的二二八,這些同志都犧牲殆盡,接著又有戒嚴法的箝制,有意在政壇顯身手的人也不一定還保有從政的理想。

多桑作為一個內政部的次長,政治上是無力做甚麼發揮,「憑良心講話、把道理講清楚;憑良心做事、把事情做好」,就是多桑的原則了。在這個原則下,多桑不厭其煩,也甘冒大不諱,經常向蔣總統上書,說「戒嚴」是國家之恥,更在總統召見時直言應該調查二二八!還提出「調查的可行之科學方法」。

多桑在政壇上令某些人討厭也可見一斑。但在內政部11年歷經六位部長,他都是克盡職守,無可挑剔的次長。直到1960年,連震東上任內政部長。

第四章 3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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