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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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霞的一千零一夜>,關於爸爸媽媽和阿公阿嬤的二二八故事

24第二章《二二八事變始末記》之3月5日記

三月五日

關鍵的一天 陳儀親口保證南京絕不會派兵

【解讀:】經與陳儀會面過兩次(3/2、3/4),廣播過三次(3/2、3/3、3/4)渭川依據多年從事群眾運動的經驗,有充分把握已說服群眾願放下對官府的不滿,理性談論政治改革。雖有部分謠言惑眾,也有主張趁機推倒管理階層的官員和掌軍權者,渭川堅信恢復社會秩序為首要,以避免動亂和犧牲。事實亦如此,社會已趨平靜。豈料,3月5日是關鍵的一天,陳儀在談話中明白透露「你不知道共產黨的滋味」……隱約心中有嚮往,渭川稍起戒心。

早上七點四十分起床,已經五六人來敲門請見,都是關心今天政治改革的會談,想要同去提意見。八點開始接見來客,已經又來十多人,我即請他們提出書面集中送處理委員會審議。陳炘來電話說將一起赴長官公署參與會談,我即表歡迎便說借用他的汽車一起去,陳氏亦答應。大同區王區長、李代表也來,均表示熱心陳述希望。憲兵團長派憲兵來詢問可需要借車?謂已有陳炘的車可用,憲兵遂回去。徐白光處長也驅車到,但聯絡不好司機開車走了,恰好陳全永氏有車到,於是十二人分乘二車同赴長官公署,準時上午十點到。

在公署上二樓途中遇見劉啟光氏從樓上下來,看見我們就伸出手來相握,說:「你們是真賢人,做得很好的,祝你們大成功。」我也應酬他幾句,便分別上下樓去。一行人進入會議室坐定,徐處長一人上三樓去報告長官,不久後徐處長又下來對大家說長官希望蔣先生一人上樓先行會話,其餘人在二樓稍等。我向眾人說明即隨徐處長上樓,臨行前有一人對我喊:「蔣先生你先行與長官談是可以的,但是千萬不要被他欺騙,或被其壓迫,凡是有甚麼決定需與大家商量商量切不可隨便答應。」我聽其話只有點點頭。上了三樓長官辦公室,長官看到我來緊握住我手,像似迎接貴賓似的滿面笑容請我坐下,於是開始會談。

徐白光處長在側的會談 推心置腹

儀:蔣先生真勞你的駕了,這幾天真辛苦了,我很感謝你。昨天夜裡張團長去府上看你,再來對我報告你的講話及你所擔憂的事情,張團長也已經對你說過了,這就是我對你的觀感和印象。過去我是不認識你,有是被中間的人所隔膜,到此回發生事件後,有人向我建議我才再三請你出來幫忙收拾大局。而你一經出來,就徹頭徹尾做下去,所講的話都肯做去,使人感佩。不過從你播講的內容,我可理解你的用意,你很會把持民眾心理,先把民眾心裏想罵的話先講出來,使民眾先歸附同心,然後將大局轉彎再說下去,使民眾有同感,願意顧大局而上軌道,所以暴動慢慢平息。這是你懂站在民眾立場講話,再由同一立場收拾亂局。最後就成功。普通的人若聽你前段演講,會誤會你在煽動民眾,但若聽完下段言明經過的內容,就明白你前段的用意及全套的講詞,是為制止暴行的真意。這點我很理解和欽佩你的魄力和熱情,絕對沒有甚麼曲解和誤會,請你安心。

蔣:長官過獎實不敢當,我是受長官再三邀出,受長官的指示該要做的,正當要做的事沒有甚麼辛苦。我老實對你講,在光復後不久,我與日本官吏大員數次會面(編按:渭川是日治時期民選台北市議員),日人鼓動我參加許丙先生的獨立運動時,日人說:「台灣歸還中國是台灣人的大不幸。」他們盡拿祖國國內的壞處來比較,還說:「日本人再過四十年要來看看糟糕的台灣!」我很排擊(排斥)這樣的說法,即與日人賭氣說:「你們來看時,我必定把比你們日本好上好幾倍的台灣給你們看。」因為有這樣與日本人賭氣,我的決心是要將台灣建設得很好,給日人看。剛才長官說理解我的播講和言動,我很高興。我還要再言明的是我的演講分前中後三段論法,將三段合起來才是一整套而達結論。這才是我的動機、目的與結論,即表現出我的真精神與心理,結局是民眾熱烈同意我,當局也滿意我傳達了長官的意思,這樣達到我播講的目的。假如將我的演講切成數段,故意將其中部分摘除,就會發生種種問題。像年前,長官向法院控告我反政府的事,就是這樣來的,只看片段的事實就判定我反對政府。

儀:我不知有控告你之事?

蔣:我是市商會理事長,發現前商工經濟會移交給市商會的一筆鉅款被民政處大小官僚吞沒殆盡。我氣憤聲言調查,將帳簿收起另請他人查帳,若徹底清查起來,那食錢的官僚不但要將吞下去的巨款吐出來之外甚且要判罪的。心虛的人大起不安,就找我過去演講的紀錄,全段切做數節摘一部分作材料,斷章取義,利用公署權力,控告我妨礙秩序、煽動民眾反對政府,我受地檢處審問數回,檢察官都感莫名其妙,且在審問中,民政處公然送信到庭,檢察官看信後搖頭閉目默想,結局對我苦勸謂:「你的愛國精神人人皆知,你是有歷史的人,所以我勸你既然愛國就自然要擁護政府,對政府方面事事不可過於固執,才有利於自己。」平心來講我是不折不扣的愛國者,絕不是要與政府作對,雖然被以莫須有的罪名控告頗不甘心,也因對手乃我們自己的政府,所以對檢察官的勸告我也就只好接受了。乃承蒙以「不起訴處分」。這個問題我不是要向長官你追問,或是抱有任何意思,不過長官剛才說很理解我的言動為正當有效的做法,所以我也將提一題為今後的參考。

儀:過去這些事情我完全不知道,常有接報告謂你罵我,你對中央報告我的壞話,然我是沒有想要怎樣來對付你的,還有你對日人的賭氣我也不知道,也是你對政府的期望、對治理台灣的期望。然說到我控告你的事情,我實在完全不知道。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希望大家不要再一直提起來講。

蔣:我不是要舊題新提(舊事重提),因為長官先提起,我希望提做他日參考我的言動,沒有其他意思。

儀:昨夜我託張團長拜訪府上說的事怎樣?

蔣:行政公署改制為省政府一事,我已經對民眾發表播講報告了,民眾反應很大,大家都感謝長官有果斷處理事件,以慈愛寬大為國為民的精神,而且順應民眾的希望,根本改革政府機構,進一步實行民主政治。這樣的英明決斷,是老練的政治家,我很佩服!

儀:是的,我本來昨天就要請你再來談談,託徐處長聯絡你,因為你說不能來所以才約今日會見,張團長昨夜對你講的話是我命令他去通知你的。我們昨夜,我和柯參謀長、張團長三人開重要會議決定的,而我也開誠應大家的希望從根本改革政治和改變機構,詳細事項要與你商量決定。但我有二點希望:第一、台灣絕不可離開中央,永遠為中國的一省分。第二、台灣要實行三民主義絕不可使其共產化。這兩點你一定要答應保證,其他政治上怎樣改革都可以,如不要我在台灣我也甘願收拾包裹回老家去,如不歡迎外省人也可以叫他們全部回去,一任本省人料理本省一切的事就好!

深感詫異 渭川直言長官為何言詞矛盾

蔣:「長官你的講話心情真是令人費解,我們是不是不願意長官在台灣,是不是不歡迎外省人在台灣,這在前數回幾次與長官會談時,大家都已清楚明白。在日治時代,我們與當時在台所謂華僑八萬餘人,共同命運與異族鬪爭,那時的所謂華僑,就是現在的外省人。我們何等親愛、共同作事,豈有排斥外省人之理。不過此回事件是由專賣局橫行所惹起的,也是由公署衛兵誤會開槍所惡化,發生不幸事件。民眾在怒吼中,雖有些外省人被打,但也不少外省人被本省人保護,這也可以證明本省人不是排斥外省人。不論外省人、本省人,都有好壞,好人人家就歡迎,壞人自然要排斥,誰敢說不要長官在台灣,誰聽講不歡迎外省人,把台灣一任本省人自己料理,是做得來做不得來,大家都很明白。今日長官所講的話,很奇怪,想必別有用心或還有抱什麼怨恨,我覺得很不安心,我也坦白對你說,這次是你三番五次邀我出來,命令我做的,今天也是你叫我來商量的,絕對不是我自己乘機出來迫你這樣做的。若長官不歡喜我做,我馬上可以退出請別人出來。」

我言至此有些帶憤氣,將要起身回去時,長官用手阻止,請我再坐下長官續說:

儀:「蔣先生你這樣急性很不好,希望你不要誤會,我剛才說的話,也不過是表明我有意將台灣在中央領導及主權之下,交給本省人管理。這是我的誠意,其他別無什麼用心,亦絕不抱有什麼怨恨,我會過你了後,很明朗愉快你不要誤會。」

蔣:「若如此我都可以安心聽聽你的指示,貢獻我的意見,希望彼此坦白坦白。長官說第一點台灣絕不離開中央,永久為中國的一省份,這是當然的事。台灣在過去五十一年間與異族開過幾十次流血鬥爭,犧牲萬千的生命及我們兄弟和全省同志先烈等,苦鬥幾十年,犧牲一切,其目的不外是要光復回歸祖國。所以台灣既已光復,全省人民歡喜若狂,完全復歸中國,絕不離開中央,請長官安心不須顧慮這點。第二點台灣絕對不使共產化,實行三民主義,這也是絕無問題的。全省人以中產階級居大多數,現在我相信沒有共產思想的存在。今後無論政治經濟若興革改進,真實實行三民主義,安定民生,使農工大眾能提高生活水準,即無論任何共產主義來宣傳強行也不會發生效力。所以只要措施公平,安定民生,我可相信也可以保證,台灣絕不能共產化,這點仍請你放心。」

儀:「你沒有試過共產的滋味,所以這樣簡單講,若試過滋味連你都不能自制。」

蔣:「從來我是沒有研究共產主義的,自然不知道什麼滋味。若如長官的說法,似已試過共產黨的滋味,是這樣好,那樣好,說我若試過連自己也不能自制,長官這樣講話的意思,是不是已深知共產黨的好滋味嗎?好像替共產黨宣傳,令人不解。」

儀:「不不、不是這樣的,剛才所講的話取消,我也實在沒有甚深的研究和試味,不過光復以來因為交通複什的關係,國內同胞很多來台,而內中也難免有共產份子潛入,散在各地實是危險得很,我所憂慮者是在此點。」

蔣:「國內的人雖然很多,也不是全部共產黨的人,我想設使有共黨的地下工作人員的存在,其數亦必不多。本省人民六百多萬人決不會被少數人能誘惑的。並且在地下工作的人,是不能發生什麼力量,我們地上工作的人,若辦得好,做得好,真真實實把三民主義徹底實現出來,民生得以安定,絕對不會被共產黨煽動誘惑。我是國民黨員,對防共工作必將緊所有力量努力做下去,可以保證本省人民不會有共產思想。」

儀:「你雖然這樣講恐怕做不來,而也不是隨便能做得來的事,我很不安心。」

蔣:「做得來做不來,要看做過才能判定的。我們要努力犧牲做下去,也是要看政府肯做到實現三民主義,把民權民生都得到解決,自然可以達到防共目的。這個問題照這樣討論到今夜也不能解決,我願在長官面前當天立誓(起立舉手),我們願做到台灣絕對不使共產化,如有違反行為願受嚴厲責罰,除立誓以外不能使長官安心。」

儀:「好極,好極,你既有立誓的決心和覺悟,大家用君子約束我就可以安心的。」

蔣:「總是長官你有二點希望,而我也有一點的不安憂慮。昨夜已對張團長說過,而張團長願將其頭顱保證,請我安心,剛才長官也曾提起說明保證絕無其事,我也似可安心。但是這數日來,有許多民眾,也有由國內回台的本省人,也有外省人朋友等,對我講過我百分之百會被你欺騙。眾說長官在福建主政時,常用瞞騙方法捕殺,甚至屠殺很多的百姓藉以保持政治生命的延長。此次發生事件,長官三番五次請我出來,利用我制止暴動,一面請我會談安頓民眾,遷延時間;一面對中央以虛偽報告,請求派大兵前來,如果大兵開到時,就忘了一切的諾言,實行武力屠殺人民,慣行在福建主政時的殘酷手段來報復。這個問題我是不相信,也是祈禱天地,使我不必相信這種的話,我是絕對信用長官,及柯參謀長,乃至張團長等的人格。總是有許多人說我會被你欺騙,尤其長官的四圍的人,很不願意長官開明的態度,聽說常有很強硬的進言,甚為可怕,而剛才長官說要收拾包裹回去,並說如不要外省人在台灣,也可全部使其回去等話,語氣帶有諷刺,雖然長官再有辯明,而我綜合起來,及軍政方面的空氣,好像又有可能會被你們騙去的,究竟如何我們不得而知。我要對長官說一句坦白的話。事到如今,我雖然是被長官三番五次的邀請出來奔走數天的啃(吃)苦,把暴動制平了。民眾雖然有一點不對的行動,也是起因的動機責任在政府。現在已收拾到這樣地步,若是長官果然尚有報復騙殺的觀念,我希望你只騙我一人就好,不可騙殺全省的民眾。我很怕果然國軍一旦開到,而長官下令屠殺,會演變到不可收拾的慘案。台灣的前途不可設想矣,我願犧牲一切個人生命財產,現在我一個人在長官身邊,要捕要殺都是長官的自由,請長官千萬不可施毒計騙屠民眾。」

儀:「蔣先生你也未免太顧慮,絕對沒有這樣事。現在兵力亦不少,而警察憲兵也可足用,若我有這樣惡意,馬上也可開始屠殺,何必待中央的國軍開來,我是絕對沒有這樣的意思,請你安心就是。」

蔣:「我個人是沒有安心的問題,我在日治時代為民族爭鬥當中,是幾次臨死不死。尤其抗戰末期,日本軍閥已打算若萬一國軍或盟軍來台灣登陸時,馬上就要將所謂極端的民族主義者捕殺血祭,以防領導民眾嚮應國軍或盟軍,那個名單我也是排在其內。所幸國軍或盟軍尚未來台登陸以前,日本就已投降。台灣也就無流血收復了,所以我們也可說臨死而又不死,所以我現在為著國家民族,雖死亦無所畏懼。我是願犧牲我一個人,不願將全省民眾遭屠殺之災難哖。但是長官所表示是絕無這樣事,惟許多人都是這樣講,所以我很不能安心。」

儀:「你這樣疑人也太無辦法,我也願意對天立誓,(此時長官起立舉手)我絕對不騙你也不騙民眾,誓必以良心誠意與你們做事,倘有違背必受惡報。(長官誓畢再坐下嘆一聲氣再說)蔣同志,我將我的心理老實對你講,我已經老了,六十多歲了,在福建也沒有成功,被人民打擊太厲害。現在想要把台灣弄好貢獻中央,才對得起領袖對我的恩惠,我是想要將這回事件不可再繼續弄壞,是要爭取時間,將大事化小事、再化無事。不要使中央知道暴動的情形。只要快一點息事恢復本來的秩序,對中央裝作沒有什麼大事就好了。現在台北雖然平靜,沒有什麼暴動,然各地方尚未完全息事,尤其嘉義虎尾方面還是激烈續有暴行,這是使我焦急要死哖,我只希望早息事,其他絕對沒有什麼惡意。」

蔣:「好極,好極,我也已將明白長官的心理,我倆都已立誓了,大家都勿忘今日的誓言。」

儀:「是的,是的,你要實行你的誓言,而我當然必實行誓言暨一切的諾言。那麼我們來談政治的改革問題。昨夜已命張憲兵團長對你通知過,我願意接受民眾要求,將長官公署改變為省政府。對這具體的詳細辦法,在民眾方面有什麼高見,我倆都以國家民族為前提,無論什麼都可以坦白講的,若講不好隨便(時)也可商量,請你盡量講意見。」

蔣:「民眾的意見很多,都是枝葉末節的問題。昨夜你我共同所廣播叫民眾集中意見,提出處委會審議,我想這也不是好的辦法,因為人多意見就多,而民意代表既不能取信於民,要集中全省民眾的意見,實不容易,且民眾要提出幾百條來也不一定。這是年半來所積來的政治病、社會病太多了,無從提起。且處委會主持份子,未必能容納民眾的要求,表現民主作風,尊重各委員的意見。實行全民眾所希望的政治措施,若有切身利害關係的問題,都掩蔽不肯做出來,所以我想處委會除乘機爭取權利地位,萬一失敗時,即將責任轉嫁諸委員,或全責任掛在民眾外,別無什麼可期待的。長官既不棄嫌我的不才,再三邀我出來,今日又將政治改革問題叫我來商量,現在莫如我倆商量決定一個原則,然後把所決定的諸種問題,交處理委員會執行,或研究細則辦理,才不會發生種種的毛病,否則若由民眾提出意見,雖然是有利於大眾,但若不利於少數特權人(他們),就不肯盡力來做,所以我的意見,我們商量決定一個根本原則,送交處委會實行辦理好不好?」

儀:「好的,好的,今天請你來,就是要與你商量決定民眾所希望的根本原則。」

蔣:「既然這樣,我也當將盡用我的腦筋,提供意見,並聽聽長官的指示,總是我也不是專家,對於政治要怎樣改革,才能使民眾滿足歡迎,老實說我也沒有十分自信。所以我倆彼此盡量交換意見,假使說話有不合意聽的地方,大家不要生氣或誤會。修正至大家同意時,始可決定。這點希望長官瞭解,彼此提出誠意,苦心來研究決定,事事不可誤會。」

儀:「這是當然的,我們是商量的不是強迫的,大家商量商量修改也好,取消也好,不妨說盡意見。」

蔣:「我想我倆研究一根本辦法來決定,就是長官已決心,將長官公署給為省政府。這機構及其他方法都有一套規定,全國各省是一樣的,本省是不能特異,我們也不需討論省政府成立後的諸問題。但是省政府成立不是馬上可以實現,如昨日長官也有講過,機構制度的變更改進,須要中央批准許可才能實施,所以雖然長官開誠有意改為省政府至得到中央的批准,尚要相當的時日,這是遠水不能救近火的。目前全省民眾的要求,是要急切改革政治,馬上實施真的三民主義,安定民生的。我想一面由長官對中央申請,改變制度,請中央急速批准。一面在中央未批准以前,須維持現在的機構的存在,雖是很短期,現在民眾的心理仍是要求根本改革,始得安心,這點長官高見如何?」

儀:「是的這點我很同感,改變為省政府須要中央批准,需要相當時間,照你所說我們一面準備成立省政府,在未成立以前,將現機構根本改革,以符合眾望也可以,但是現在民眾也未提出集中意見的要求,而且你也沒有具體的意見,莫如將現在省參議會這機構強化做政治改革的有力機構,由該會擴大聽取民眾意見,來解決好不好?或你有什麼好的案?」

蔣:「我很對不起你很抱歉,老實講,現在省參議會是被少數的特權人把持,他們交結了其他的特權人,造成了惡勢力,現在財勢權力都有了,什麼都可以操縱。這也是長官所給與的現象,該會裡面,雖有若干正義人士,也是被壓力所緘口,完全不能主張正義。所以省參議會是不能代表全省民眾,只可代表少數人爭取利權的機構。若是用該會來改革現在政治機構,豈不是向(與)虎謀皮。」

儀:「現在這樣時間迫切,若是另外要組織新機構來改革政治,豈不是很困難,不知道用什麼方法來組織真實代表民眾的機構,出來解決一切。」

【解讀:】政治改革之首要,就是將行政長官公署(幾乎是日治時期的臺灣總督府!)改制為省政府,而在成立架構完善的省政府之前的變通方法,就是設立一個政治改革委員會,此委員會的委員由「普選」產生。這是很先進的思想,日治時期社運人士早就在積極爭取的基本參政權。因此蔣渭川提出:

蔣:「這也是一個辦法但須慎重研究,我想將來省政府成立後,要組成省府委員會,我們將這變通辦法,在省政府未成立前,設立台灣政治改革委員會,改革現機構的一切政治,經濟諸問題,委員之產生由民眾普選。」

儀:「這雖是好,但很麻煩,時間上也有問題,要改革政治,應當組織一個臨時機構,如公然用台灣政治改革委員會,想一簡捷方法來產生,委員的名額,可照省參議員同樣選出三十名,問題是在怎樣來選出。」

蔣:「我想要進一步的產生法,才能合民意,須要選出真真實實能做民眾代表,才能發生效力,我想選出的對象,由區鎮鄉長代表選出最合適。即三十名委員由全省的區鎮鄉民代表中,選出來就可真的站在民眾立場替民眾講話,也可以真真實實代表民眾,這是很簡捷而快速的辦法。」

儀:「這確是很理想,但是選出是很困難,無論怎樣簡捷也非短期可以完成的。」

蔣:「我想是很簡單,變通捷法來做,一星期或十日內就可成立委員會,我試舉一例來講。委員名額照剛才所講三十名,是依省參議會之例,即台北預定員(名額)是二名,即今天下令叫本市各區,明天開臨時區民代表會,選出委員的候選人一名。本市是十區,一日間可以選出十名的候選人,一面令台北市參議會,翌日開臨時參議會,將各區當選的十名候選人,提出投票選舉二名委員。全省各區鎮鄉,照這樣選舉三十名出來,不出三天最慢五天以內,就可以決定委員,一星期內或十日內可能招集來台北開會,短期間就可將應興應革的政治一切改進起來。」

儀:「(拍桌大叫)很通,很通,這是最妙而且簡捷有效的辦法,可以照辦。」

蔣:「總是我倆要注意的地方,有幾點必須有果決斷行。第一、剛才我所講的案,委員是由區鎮鄉長代表選出來,被選舉權是區鎮鄉長代表。第二、縣市參議員是有選舉權沒有被選舉權。第三、現在省參議員國代參政員等,有地位的人,皆無被選舉權,也無選舉權。第四、現在處理委員會完全被特權人主持把握(把持),此案是難得他們的贊成,我倆若決定是要有斷行的果敢才能實現。」

儀:「這是不必考慮,我已經明白一切了,若是真的民意而認為合理,也不怕他們不贊成。」

【解讀:】從年輕時就投身臺灣文化協會、議會設置請願、臺灣民眾黨等,熟習組織運作的蔣渭川熱切地提出政治改革藍圖,知無不言,與陳儀討論,殊不知這等於要陳儀權力鬆綁,蔣渭川更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然懸在鋼索上。

蔣:「若是長官有這樣英明果斷,來解決一切,誠是台灣之幸也。我還有一點事與你商量,現在民眾最注目的是人事問題,以前長官也已說過了,過去的失敗不是制度及措施不好,完全是執行人的自私所誤,就是失敗在人事的問題。所以雖然政治怎樣改革,若人事問題沒有理想的表現,即是換湯不換藥也是無濟於事。所以在我倆所談決之中,再加一條為處局所長或主管,須起用本省人,若此條加入發表必定使民眾滿意。」

儀:「這加入也可以,免加入也可以。改革委員會若成立,不但人事問題,其他一切的問題,都是要由該委員會通過才能決定,這條由你的意見可以的。」

蔣:「我想要明白一點,若長官同意,我是希望加入此條,使民眾更加滿意而感德,那麼我將現在所談決定的問題重新再說一回,如有不對請長官指示。

不厭其煩將剛才所討論合議者再複述一遍

即(一)、將台灣省行政長官公署改變為台灣省政府,依國內各省制度施行,在未得中央批准以前,維持現機構。(二)、為改革現機構,設立台灣政治改革委員會,委員之產生方法,由全省各區鎮鄉長代表中各單位選出一名為候選人,然後由該縣市參議會,從全部候選人中選出三十名為委員,各縣市名額之配置,依照省參議員名額為名額,在三月十五日以前開第一次委員會。(三)、現在局處所長或主管,盡量起用本省人,將這三條為改革的原則,其餘詳細辦法或細則當再研究決定。」

儀:「可以,可以,但細則也不過是執行的技術問題,你可以隨便附加就是了。」

蔣:「好的,我回去研究技術的細則,附加寫入。將這原則和辦法,由電台播講,當眾發表,請你也同時廣播對民眾指示。然後我們將本原則及細則寫明清楚,全案送交處理委員會執行辦理請長官指示該會好不好?」

儀:「好的,好的,我今夜一定去廣播發表今日的決定,並即日通知處理委員會,命其照辦。你今夜打算什麼時間要廣播,我的廣播或前或後都可以的。」

蔣:「我昨夜已有預告將在廣播的最終時約在九時五十分前後開始廣播,希望長官提前廣播,待長官廣播後,我去廣播好不好?」

儀:「好的,我們就照這樣決定。我請問你,你現在做什麼事業?有什麼地位?現在是不是區民代表?家族有多少人?還有兄弟沒有?」

蔣:「我是經營書店,在太平町的三民書局就是我經營的,已有將近二十年的歷史。現在沒有什麼地位,我也不希望什麼地位,只要為國家社會工作,我不是區民代表。我家族除我們夫婦以外有孩子九個,二位哥哥都已死了,沒有小弟。」

儀:「這樣的,那麼你經營書局已近二十年,對教育文化方面一定富有經驗。」

蔣:「對於圖書出版,或選擇書籍批發售賣,是我的職業,其他談不到什麼經驗。長官你問我這樣事,我頗覺長官的心情,現在我也想要對你表白我的心情來應答你。現在長官已深「追悔過去,開誠未來」,再三邀我出來會談,將一切問題處理,而由根本改革政治,這樣民主精神我甚佩服。即今後政治配合民眾,官民合作實現三民主義,安定民生。若全省民生收復起來,大家通力合作,建設台灣誇示日人,貢獻中央,即我的願望就可達成而滿足。所以今後政治怎樣改革?怎樣起用本省人?我對政治上,或經濟上,及其他任何地位,絕不野心慾望。我仍是文化事業經營人,除職業上以外,如能協助政府幫忙國家來一點努力也所願意獻身做下去,其他絕無任何地位權的野心,請你不要誤會。」

儀:「(點頭帶笑)好極了,你很好意思,像你這樣人我甚悔不早相見哖。」

蔣:「這也是你被少數特權人包圍所致,但這是過去事不要再提。其他長官有沒有什麼指示的話,現在二樓會議室,有十多位代表等待請你同去說明。」

儀:「今天我是請你一人來會談,沒有請別人,為什麼還有十多人在二樓哖。」

蔣:「徐處長通知我時,我也說過,憲兵團長來通知時也已說過,今天有許多代表希望要一同去會見長官,這不過是要晉謁長官的偉容沒有什麼關係。」

在座的徐白光處長開始開口說:「今天去接蔣先生時,許多的代表都在三民書局等候,要一同來見長官,他們很關心事態,所以一同來在二樓的。」

儀:「我倆已費長時間好不容易一致決定了諸問題,要談的事已談了,若再與你一同下去會談時多意見必多,若再重新談起,必長費時間,恐怕我倆苦心談決的事,付之流水,即前功盡廢,我想蔣先生你下去對大家報告就好。」

蔣:「大概我倆決定改革原則以外,相信大家是沒有什麼意見,大家也只希謁長官見見面,或者能有提出枝葉末節的話也不定,我當力為制止詳細說明決不延長時間來增加長官的疲勞,我先下去詳細報告,希望你隨後一定下來。」

儀:「疲勞是沒有關係,你也是已經疲倦了,真辛苦你了,好了,你先下去,我隨後就來。」

三人皆起立將要離開時我再對長官說:「長官我是用愛國至誠的心情與你會談,決定的無論遇著什麼困難犧牲,我都是願意做下去的,我希望長官仍用誠心誠意來做,萬不可若遇人反對,或被包圍時就變異心,這是我所拜託你特別記憶。」

長官緊握住我的手說:「你是男子我也是男子,彼此經已立誓講約,一定實行做去,何必多言。」我再說:「那麼我先下樓請你就來。」長官再說:「我現在有病,要吃藥,待我吃過藥了,馬上就下樓去。」我再說:「國家重大時期,請你保重保重。」

我下至二樓會議室時,各代表都面帶愁容,似感不安之狀,大家一見我下樓爭起問我謂:「為什麼講到這樣長的時間,大家感覺不安,幾次想要上三樓,皆被衛兵阻止,無法上去,看你下樓始得安心,到底會談什麼事是否有達到結論?」我即將會談結果及所決定原則報告一遍,希望大家同意贊成,並謂長官現時有病在身吃過藥就要下來,但是長官這幾天的勞心,健康大有傷害,且今天與我談過二點外鐘,也是已經極度的疲倦了。所以剛才報告的決定原則以外,如大家尚有好的意見,須將具體貳簡捷講出來,不要用套語或過其抽象話來空費時間的。」長官下來二樓會議室,大家起立歡迎坐下。

儀:「先刻我與蔣先生談過二點多鐘其內容及決定的原則,諒蔣先生已對大家報告了。所決定的是根本原則,包容一切的,其他各位還有什麼高見,請各位簡單具體指教我。」

陳炘:「只要長官有誠意為國為民來做事,勿有所偏,公平措施何事不成哖。」

伯餘:「長官是很賢明,因為被人包圍外間的真情都不清楚,本省人對外省人是沒有什麼仇恨,所恨者是貪官污吏,及與勾結的土劣並慣其包圍長官說謊者,而獲得做官發財的少數特權人。我們的朋友外省人比本省人還要多,有很多的實例可以舉出,總講希望長官了解不要誤會。」

全永:「我也是這樣的,我們絕無排斥外省人的思想,只要外省人不欺負我們,而我們一定與其親愛如兄弟。我們讀 國父的遺教,願與以平等待我之人共同奮鬪,決定的原則是可以,我很希望早一日實施,一切的改革,解決青年的失業。」

梧村:「我是自日治時代做華僑僑居在本省很久,深知台灣的事情,我們華僑有七、八萬人,在台灣若不是本省人對華僑視如兄弟的親愛照顧,實是站住不來。尤其蔣先生兄弟所領導的文化協會,乃至台灣民眾黨,與華僑團體的密接連繫,是眾共知,所以我也可以證明,本省人絕無排斥外省人之理,只有外省人要自量不欺負本省人,即天下就太平了。」

蔣:「這樣的話也不必再說了,長官已充分明白了,大家來討論本問題怎樣?」於是許多人把決定原則檢討交換種種意見。結果將第一條添加,在六月以前實行縣市長的民選,第三條改為局處所長應任用本省人,而台政改革委員會認有必要時可任用外省人,經長官同意諸事決定。」

儀:「本日各位所講的意見很好,很多可以做我的參考,我絕對用誠意來解決,並且實行一切,我在三樓亦與蔣先生立誓了,決不食言,請大家安心做事。現在所談的都已決定了,蔣先生也曾提議將決定原則附添細則,形式上送交處理委員會,而我也將命令其照這樣執行辦理,萬事都解決了,惟現在嘉義地方民眾與軍隊尚在對峙中,暴動尚未終止,這要怎樣辦理哖?」

蔣:「我倆今夜共同廣播,以後大概可能全省都息事。若有未息地方,我願冒險去跑一跑,務必完成使命。尤其嘉義地方有我們的政治協會的分會,在最短期間,若果暴動不息,我當走一走去該地,請諸同志出來協力,自信可以成功的。」

儀:「好的,你打算什麼時候去走一走,政府也當幫忙一點,及圖種種便利。」

蔣:「若是台北沒有什麼事情,我今夜廣播後明天將決定案,交過處理委員會,大概三月八日就可動身下去,預定要帶兩三位同志一同去,不須要政府什麼幫忙。不過請軍部連絡嘉義地方的軍憲,交代其協力和平工作,不要發生無必要的誤會就可以,其他長官有什麼指示沒有。」

儀:「好極,好極,請你一定去走一走,使全省快一點恢復以前秩序。大家推進改革諸問題,那就好的。本日的會談將在三樓與蔣先生決定的原則,再添加修正大家的意見一致決定實行,其他各位還有什麼高見嗎?」

許多人說沒有其他意見,長官起立大家也起立一一握手告別出公署。本日會談在三樓是我與長官及徐處長白光在座立證,在二樓是代表十多人,胡警務處長、周民政廳長、任交通處長、徐白光處長立會、林梧村通譯,下午一時散會。

我出公署想起青年大會在中山堂開會不得不去看一看乃途轉朋友家,簡單吃中飯。到中山堂時已近二時,偌大廣場座位皆滿,約有二千多人,有青年工員、學生、公教人員,皆是年青的人,我一到會場,許多人擊掌歡迎,張武曲氏要求我演講,我即登台演講,大體內容如下:

1.光復以來種種徇私舞弊的事很多,令人痛心,專賣局無能防止海外進口和走私品,復又對可憐的小販查緝、強沒收而釀成殺人案,局長官員又不善為處置,民眾抗議而公署衛兵更以機槍掃射,年餘的激憤一下子爆開來,惹成這麼大事件。

2.行政長官受政治投機份子的包圍,他們包辦政治、獨佔經濟,牽親引戚在各個部門歪哥(貪汙),使民不聊生,這是過去的事了,現在長官了解了,承諾要改革。

3.政治上的問題要從政治上改革,民眾也聽到我連續幾天來的廣播,長官也展現民主精神,已決定實行原則,今夜的廣播就可宣布出來。

4.無論如何,年輕人你們要出來,大家一起把社會秩序恢復起來,社會治安好,和平過安定的日子。

我下演講台轉回處委會時,仍有許多民眾在該會。有的報告情報,有的提出種種對政府的要求條件等等,雜音異常混亂,聽說參政員、省參議員已決定組織省級處理委員會,我也不大關心此事,看看就回家。到家時已有很多人等待,要聽本日與長官會談的經過及結果。我即略加說明,大家卻無什麼特別的意見。延平區長王初生,區民代表李藤樹來訪,並帶募款帳來見我,並說:「王初生講,我們受處理委員會所命要募集幾千萬元為費用,我們想順便代你們的團體募多少款來補助經費好不好?」我答:「我的出來活動,是以個人受長官再三邀出來。乃是個人活動,不是團體活動,但也沒有開支什麼大經費,不必募款,謝謝你們的好意。」王李再講:「那麼我們仍募集多少款項,來寄附政治建設協會,以備必要時的需用怎麼樣?」我答:「政治建設協會的費用是我們同志自動捐出來的,不是公開募集的,若是對本會有熱心而願意資助者,請其自動的送來,不可公開募款。現在處委會託你們公募,可就照其所要的募集就好,本會不需要混在一起募集,另外再想辦法就可以。」王李出去後,林正亨帶一位山地人姓高的來店,由林氏介紹與我會談如下:

林:「蔣先生我對你報告,現在本省山地同胞都很怨恨你的行為,山地的人已憤憤欲動,都要乘此機會,以武力來解決一切的不平不滿,請你不要錯過這機會。」

蔣:「你這個人又是說這樣的話,我說一百句合五十雙,通通一樣,我絕對沒有這樣的準備,也不須要想這樣的作法,現在已經用政治的談判解決一切,請勿多言。」

林:「我是由新竹來的山地人,我相信全省山地同胞對政府及外省人已恨入骨,我們數次聽過你的廣播,很不滿意你的作為,我們若不乘此機會打倒陳儀,即台灣永久無救。所以我們是待機欲動的姿態,若蔣先生有號令,我確信全省山胞必一起發動出來,現在中部已有一部份開始了。」

蔣:「我們不須要這樣做的,山胞有多少武器,我們不知道,平地的山胞,是手無寸鐵,設使要發動也沒有辦法,我們要十分認識,為台灣前途須顧全大局。」

林:「武器我有自信,山胞的武器也很多,可以足用,若你號令動員,武器我可負責。」

高:「蔣先生你要下一重大決心,台灣將來幸不幸,盡在這時你的決心如何哖?」

蔣:「我老早已有決心,這幾天我的作為就是決心要收拾大局改革政治,現在都已解決了,今夜我與長官廣播大家就可以知道一切,我不但決心甚且已做了。」

林:「你開口就說大局,你的作為,絕不是顧大局的辦法,還是要有程度的抵抗,才能做到改革政治的問題,無用武力抵抗,怎麼得到政治的根本改革。」

蔣:「你們這樣主張,我且問你,我們現在有多少武力?萬一中央震怒調送二師的兵力,五十架飛機來,我們要怎樣對付?勢必自尋死路,我希望你們切實改變態度,認識清楚換換思想,多言無用請你們回去。」

此時我的家族交出柯參謀長送來信,我即拆開看看不外是嘉獎我的獻身作為,並鼓勵更加努力,及函示希望常常連絡接觸等語,我即將該信提示林正亨看,林氏看了微笑不言,帶山地人默默出店回去了。

接電力公司柯先生的電話,謂從來送電是不分日電夜電,是終日送電,現在因要節電供給生產工業方面,自本日起凡夜電燈,須在三點以後,才有送電,託我廣播通知電燈用戶。並託請全省民眾保護各地的變電所。我皆一一答應,並問其剪盜電話線情形怎麼樣?柯氏答現在已好一點了。

電話電信局派一職員來店,懇託代播防止電話電信被剪盜,及求民眾對出動修理電線的工員保護,勿阻工務,我也一一答應。

夜八時,長官已將本日所談決的三大原則廣播宣佈了,並且自動的增加一條「在民選縣市長未選出以前,若是現任縣市長不合意者,可由各縣市參議會臨時舉出候補人三名,送來公署圈定一人為短期的縣市長」這是本日所談決的三項原則外增加的。我於九時十五分到電台時,有二位青年楊文彬、蔣炳佳追到託我代播青年大會的消息及口號,我也一一答應,至九時三十分開始播講內容如次:

(渭川第四次廣播全文1947.3.5下午9:30 P.97~P.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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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同胞,我昨夜已經報告大家了,因長官已有決心把政治根本改革,昨夜就要請我去商量,因時間太晚了,所以到今日上午時始到公署與長官會談二點多鐘,結果已得長官的開誠,將本省的政治問題根本解決了。最初長官說有二點的切實的希望。第一點是台灣不離開中央,永久為中國的一省份。第二點是台灣絕不可使共產化,永久信奉三民主義。這二點若確能保障,政治怎樣改革都可以。若不要長官在台灣也願意收拾包裹回國內去,如若不喜歡外省人也可全部使其回去云云!語氣不朗似有帶一種另外的刺激(弦外之音)。

各位同胞,我們五十一年間與異族爭鬪犧牲不少的先烈,流血入獄受苦,其目的是專在光復,現在已經光復了,目的也達到了,而再要離開中央到底要跑那裡去。至台灣絕不使共產化,永久信奉三民主義,這也是自然的事。台灣的歷史,地理及傳統的民族等種種的環境下,尤其台灣是中產階級很普遍,所以本省人民絕不會共產化,三民主義我們不但是信奉,甚且是要求政府實行的問題。長官說若不要他在台灣他也願意收拾包裹回去,恐怕長官過其小氣,我以前都有對大家報告了,長官亦已深深追悔過去被人包圍,被部下所誤。今後願親自與民眾握手,實在長官也表明既往不究,來者可追的痛切心情。這幾天長官所表現及本日所會談決定的改革原則實是愛國愛民的真民主作風,像這樣的好長官,省民豈有不要之理,我們非但要他繼續做下去,並且希望他做改制後的省政府主席,再進一步,將來民選的省長也是可能選舉他出來做,只要長官不變態度,即我們絕對做到這樣的徹底。至於長官又說若不歡迎外省人也要全部使其回去,這恐怕是長官的曲解,或有什麼誤會。本省光復當時的狂喜和歡迎熱烈的情緒,是天下所共知,大家都尚新記憶,這是足資可以證明一切了,本省人民絕對不是排斥外省人,也不是反對政府的。本省人也有好壞,外省人也有好壞,我們所排斥的是包圍長官,欺上騙下,弱肉強食的特權階級的人,我們所反對是自私自利的貪官污吏,及勾結貪污官僚做壞事的人,若是壞人雖是本省人我們也要排斥反對,若是好人,雖是外省人我們也要歡迎,所以我將這實在我們的心理精神告訴長官,並舉很多很多實例表示,長官聽過了他非常滿意,隨時開始討論具體的改革要點與辦法等等。

各位同胞,現在我要將長官會談二點多鐘的談判結果所決定的改革方案,對大家報告。這主要的,長官已於八時播講宣佈了,我再補充並為證實,改革原則三條即:「第一條、將台灣省行政長官公署改制為台灣省政府,在未得批准以前,維持現機構,六月底以前先實行縣市長的民選。這條長官的廣播有添加在民選縣市長未選出以前,現任的縣市長,如不合民意者,可由縣市參議會選定三名候選人送來公署,圈定一人為臨時縣市長,其任期是至民選縣市長出現為止。第二條、設立台灣省政治改革委員會,改革一切政治問題,其委員的產生方法,由各縣市區鎮鄉民代表會選出各一位為候選人,然後由該縣市參議會,將該縣市全部候選人中選出所規定的名額,計全省三十名為委員。此條的方法初想是非常困難,而且恐怕要多費時間不能及早成立委員會。但依我所想,若是以為自己或一黨派的交椅地位,或是要製造自私自利的惡勢力,或既成的惡勢力,想要繼續萬事獨佔到底的等等主觀的打算,自然是很困難實現的問題,若是個人或黨派的地位和利害關係置之度外,真正為國家為台灣做事的觀念,就不感覺困難,而且是很簡捷可以實現的。當時長官很憂心問我怎樣可以選出台政改革委員會的委員,豈不要長費時間哖?我很樂觀的簡單說明,就將委員名額依照省參議員的人數為標準三十名,以從前分配各縣市選出省參議議員名額為各縣市分配定員。先由各縣市區鎮鄉民代表會,各選出一名候選人,然後再由各該縣市參議會將候選人中選舉所定名額為委員。例如:台北市人口最多,選出有比較複什困難,可是產生委員是很容易的。亦即台北市分十區,各區都有區民代表會,比如明天六日,各區代表會開臨時會,各選出一名候選人,即一日之中可選出十名的候選人,作成候選人名單,再命令參議會於七日開臨時參議會,將此十名中以投票方式選出本市的定員二名出來做委員。將此方法同時通知各縣市的區鎮鄉,照樣選出來,即二日間就可產生三十名的委員,最遷延最遲也可以在五日內全部選出完成,十日以內可以招集開會。長官聽過我的說明乃擊掌贊成,連稱好辦法,所以照這樣決定了。第三條是處長、局長其他主管首長等應任用本省人,如改革委員會認有必要時,可以任用本省人。以上的原則三條,就是本日與長官會談決定的,其他有關此原則的執行技術上的細則再行添加,交給處理委員會處理執行。」

各位同胞,這三條原則若是由全省民眾立場來看,是很理想切實的問題,但是恐怕一部份的人不肯贊成,就是政治改革的最高執行機構的委員人選,是以最接近民眾,且也是群眾中的人,由區鎮鄉民代表選出來,結局區鎮鄉民代表有被選舉權,而縣市參議員有選舉權而無被選舉之權。總講一句,就是區鎮鄉民代表有可以被選做委員的資格,其他如省參議員、縣市參議員、以及國代參政員等,都沒有資格被選做委員的。所以既成的特權份子是不是能顧大局順民意犧牲地位或特權來完成這條使命,我是對這個事非常憂慮,問過長官有無果決斷行的決心,長官說若是多數的希求而有益於國家的事,不怕什麼勢力特權人不贊成,一定做下去。長官既有果決斷行的決心,是要順從民意,問題是在全省民眾能否表現真的民意來行此條路。我想若既有地位的特權人,一定要爭取再較高的特權地位,不惜任何手段也要達到目的,這是很危險的,可能強姦民意、偽造民意來反對本日會談所決定的原則。所以我希望全省民眾要一致贊成貫徹實行,勿被特權人欺騙與利用才可。

各位同胞,我要對大家報告一項事,數目以來常常有人來注意提醒我謂我會被長官欺騙愚弄,長官已向中央請派大兵將要開到,若大兵來到一切的話都無效,必實行屠殺報復。因此我本日會談時也提起此事,追問長官而長官很誠懇的立誓絕不騙我,而也絕無對中央請兵,只求早日息事,倘若違背誓言必受惡報!堂堂的長官有這樣立重誓所約束決定的事,我相信長官不敢欺騙,請大家安心。事件也已蒙長官寬大愛民的方針,使大家可以滿意的辦法處理實行了,而對人民所不滿不平而腐敗的政治經濟,也以果決斷行的決心要實行根本改革了,大家要知足滿足,勿再有輕舉妄動破害大局。希望全省切切歸於冷靜速速恢復秩序,靜待長官實行其諾言,並改革一切政治這是我最希望的。

各位同胞,我再有一點事要聲明並對大家約束的,我本日與長官的會談決定了剛才播講的原則後的餘談。長官問起我做什麼職業、家庭有多少人、現在有什麼地位、是不是區民代表等話。我就答他是做書店為職業,已有經營近二十年的文化事業、家庭有十一個人、現在不是區民代表、其他沒有什麼地位、我也不想要什麼地位,只要能替國家做一點事。長官再問我:「那麼對教育文化方面,積有很大的經驗嗎?」我答他不過是對圖書出版及書籍選購有很多的經驗與歷史,也談不到教育文化,長官也就點點頭,而不再問我了,我聽見長官問我的意思與態度,也有些明白這位老人家的用意。他雖不再問我而我自當再對長官聲明,我對長官說:「長官所問我的意思很明白,我坦白對你說一說,我是一介文化事業的商人,不過精神與性格是關心政治,為國家為民眾做事而已,其他沒有想什麼。此回是長官再三請我出來奔走商量諸事,這也是為國家為民眾的事,所以應邀而出。現在已經安靜,政治的改革也決定了,我的使命可以說是完成了。所以再鄭重說一句,無論政治怎樣改革,怎樣起用本省人,我對政治的經濟的,其他任何地位絕無野心慾望,拜託長官不要誤會。」長官聽過了仍點點頭說這很好意思。對此問題,我已對長官聲明表示,我絕無政治或任何地位的野心,同時對大家要約束聲明這點我的心情,現在我再坦白聲明一句,我絕對不想做官、或取什麼地位,請大家看看我的行動就明白了。

各位同胞,電力公司託我代播的,謂本日送電的時間要變更,現在無論日燈夜燈,終日到夜都有送電。因要節電供給生產工廠,自本日夜燈須在下午三時以後才有送電,拜託夜燈的用戶了解。電力公司又再拜託全省民眾保護各地變電所,若變電所被破壞就變成黑暗,請大家協力保護。又電信局及電話局也派員來託代播,近有電線常被切斷,拜託大家共同保護,並希望對修理電線工員,在外面工作時切勿妨害其工程,並懇求切實保護幫忙,希望大家顧全大局就是。

本日在中山堂開了青年大會成立團體,因為是由游市長出來主持的臨時治安委員會,託諸青年代表幫忙治安的工作,所以成立該團體名稱是台灣青年自治同盟。這是臨時的團體,若恢復常態時,就要解散。本日大會的口號,託我代播即:1 擁護中央政府。2 擁護蔣主席。3 擁護國民黨。4 實行三民主義。5 打倒貪官污吏建設新台灣。6 推行憲法實施地方自治。7 中華民國萬歲。8 蔣主席萬歲。9 國民黨萬歲,10 新台灣萬歲。這是青年大會的口號。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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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播講完回到家時已十點三十分。廖進平、呂伯雄等已將三原則的辦法細則草訂了計六條用謄寫版油印,至十一點半始得完成。忽接電話乃由城內打來的,說是處委會的操縱人頗不滿意我的播講,尤其台政改革委員會的委員產生方法最起恐慌,為此氣憤不平。續說有一部份人去到陳逸松家裡開會議,研究奪取實權的對策。我聽過這消息也不介意,根本我並不想要與人爭取甚麼實權,台政的改革是要除弊端,不是要分權力,且是群體的要求,不是誰可以握權掌控的。十二點五分,許德輝來店裡報告他已取得青年團體的聯絡,治安維持已得著有力的幫助,學生團體已自昨日集體出來協助等語。許氏剛走,青年代表張武曲、蔣炳佳、楊文彬三人來報告本日大會經過,辦公及集會場所也設備好了,也已開始協助維持治安工作。十二點半我整理日記書類,一點就寢。

三月五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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