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高的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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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进化中的老透明

凡人呓语-22.6.19-父亲的高光时刻

父亲节快乐~

Holy matters:

父亲在爷爷的子女里排行老大,在他们同辈叔伯兄弟里排行第五,所以从小在我的印象当中,村里邻居一般来说管我父亲叫五哥、老五、五叔、五大爷(大爷在辽国的方言语境里是大伯的意识),年长的管父亲叫小五子或者直呼名字,反而没有叫我父亲为大哥的。父亲骨子里还是有些懦弱而固执,有一种特别的北方男人的那种自尊心。虽然活了一辈子一事无成,但在我心里,父亲还是有一些高光时刻。

父亲年轻的时候,还是比较喜欢钻研事情的,学过泥瓦活、木匠活、烹饪,虽然都不是特别的精通,但大多数是自学成才。记得小时候家里有些桌椅板凳,都是父亲亲手做的,虽说不上款式别致,但农村物件儿讲究个经久耐用,刷上油漆的座椅板凳,居然用了很多年没坏,每每提到此处,父亲还是目露得色。

因为父亲学东西比较杂,小时候家里还是有几本各色工具书,比如木匠工艺、果树栽培、烹调技法等等。那会儿最喜欢翻看里面的彩页插图,尤其爱看做菜书上那些成品菜肴的美图,经常看着图片流口水,至今记得里面几道菜的名字:红扒整鸡、拔丝苹果、芙蓉鸡片、鸡蓉菠菜。一边看着图片咽口水,一边想着以后长大了,一定要挨个尝一尝那些好吃的菜。那些个偷偷翻看美食图片的日子,也成了童年时代美好的回忆之一。

要说父亲手上学艺不精的那些技术里,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做了一手好菜,虽然不能凭借此艺养家糊口,但也因此得了许多的尊敬和爱戴。小时候村上红白喜事,一般都是自家办置宴席,食材自采,厨师也就会选择就近的熟识做菜好的乡厨来帮忙。如果关系一般的,就给点劳务费,关系近一点的,就不收钱,算搭个人情。因为乡里乡亲的,你帮我我帮你,在这个小社会里,人情自洽,某种意义上,人情也算是一种流通的货币。父亲在村里做菜也算的上一把好手,不敢说闻名乡里,至少在三村五邻眼里,父亲的手艺还是配得上比一个大拇哥点赞。

一般来说,村宴厨师会有些固定搭配,一般是主厨2-3名,分管不同的菜品制作,剩下的就是一些个邻居打下手,处理食材等等。每次求帮的邻居,都会提前几天过来,锁定父亲的档期,同时商定宴席的菜码。每到此时,父亲都会气定神闲的取来纸笔,嘴上叼根烟,闲庭信步的在纸上罗列菜单,同时会根据每家的宴席的预算,来定制不同的菜品,一般来说,都会让东家既不超出预算,宴席看起来又有一定的档次。父亲就是有这样的能力,那些信手拈来的一个个菜名,如数家珍一般呈现在邻居面前,每次都能投来邻居满意的目光。这个也是父亲平日里,稍有的得意之时。

婚宴尤其热闹,菜品也相对更丰富,儿时的我最喜欢跟着父亲到后厨出溜。所谓的后厨也无非就是在东家院里一角搭个棚子,用砖头垒上几口焦炭炉子,再用木板搭一排案板,厨房就齐活了。跟父亲溜后厨,有显而易见好处,就是可以提前吃一些半成品的菜打打牙机,比如炸好的肉丸子、各种罐头、新鲜的水果,这些在物质匮乏的小时候,也算是一种对厨师额外的犒赏和福利——厨师的子女在后厨吃点拿点,只要不过分,大家都心照不宣,东家也乐得成全。

宴席散去,一般来说厨师会留下吃一顿晚饭,东家会作陪,吃吃喝喝,敬两杯酒,聊表谢意。每次村宴结束后,父亲和相熟的邻居推杯换盏、海阔天空的侃大山,面红耳赤的吃着聊着,时不时的擎受着东家的几句赞赏,父亲喜笑颜开、志得意满的样子,至今历历在目,在我的印象里,这个可能就是他最高光的时刻吧。

父亲老了,又远在千里之外,无法照看得到,他虽身体不好,但又开始重新酗酒,我知道说我不通的,索性也就放弃说教了。虽有些担心,但有时候从另外的角度想想也差不多释然了,因为我知道,一辈子平平淡淡的他,可能唯在微醺的气氛里,才能回忆起属于自己真正的价值吧。愿他老人家一切安好~!

马特市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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