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块
方块

一个人。

给姐姐的第一封信

姐姐,我决定要写信给你。不知多久才能再见到你,哪怕真的相遇,我大概也很难用言语跟你描述清楚这些境况。我日渐失去口头表达能力,虽然最近在努力拾起。

我几乎快要忘记过去了,出于自保的本能。有时候遇到感觉投缘的人,开口聊了聊自己的故乡,却马上陷入窘迫。我还没有决定好要用怎样的叙事去整理它们,不希望匆忙的、情绪化的述说让故事本身陷入任何一种意识形态的陷阱里。

在这种微妙的心态下我常觉得自己不属于任何共同体,而是一只漂浮在两所城市之间的摇摇晃晃的小舟,不太清楚自己是沿着哪条路飘过来的,也不太想在新的居所靠岸。我甚至不确定自己还是不是最开始出发的那条船,也不太清楚这种不确定性是好是坏。

这么说你可能会觉得我在卖惨,但其实如你所知,我在新的城市里不算一事无成,慢慢地重建起私人生活的基本框架。抗抑郁药已经停用很久,久病成医后还能给遇到类似问题的朋友提供建议,如今遇到的大部分难题,都是只要付出行动就能够解决或改善的。我最近很忙,有许多事情要做,有很大进步的空间。这种隐含着焦虑的可能性让人不安又兴奋。

尽管如此,就像我曾告诉你的那样,这种过于自我中心的安逸生活,就像一个温暖但布满许多小虫子的毯子,在深夜里让人浑身痒痒。我退回私人生活是为了治愈自己,不料looking away会带给人另一种心慌和无力感。哪怕后来因为一些契机重新注视深渊,我也没有摆脱这种感受。你会明白我在说什么的。我甚至还能听见你的叹息声。

我以前在日记里写到,长大应该是一个不断接受各种规范,不断把很多事情视为理所当然,然后再推翻这种理所当然的过程。盯着一个字盯久了,它会变得陌生,人就得重新去认识它,给它赋予含义。现在我有点陷在既有的认知网络之间了。我过去一年与公共世界的联结全靠文本,而很多时候,我只是为了去寻找那些能映射自己既有认知并且巩固它的内容。最近再有人来问我对什么事情的看法,我都会语塞,告诉ta在抵达结论之前,我还有很多很多要学习的。就像你指出的那样,我现在所做的远远不够,甚至连合适的语言都缺乏,可除了立场什么都没有的公共表达对自我认知的完整性与脑细胞健全程度损害极大。

姐姐,在面对荒谬的无数个时刻里,我都会去猜想你如今在过怎样的生活。如果在过去,我大概早就会去找你聊了。可现在那种事情不会再理所当然地发生。自从我发觉自己在跟别人说话时会脱口而出一些很像你会说的话之后,我就对联结的另一种存在形式感到释然。我在你身上看见过真正的高贵和勇气,这大概会影响我很久。

今天就到这里,我不能再多说了。我说的越多,便偏离真实越远。文字于我是合理化荒诞生活的工具。

我会加油的,也祝你好。

CC BY-NC-ND 2.0 版权声明

喜欢我的文章吗?
别忘了给点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

加载中…

发布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