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的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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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终身的阅读者和实践者。

《You the freedom》

                                         文/鄧文輝

常常地,在不經意間點開微博,你難免對這個世界感到失望。推薦區充斥著咒罵、抱怨,每一個慘死在街頭的公民,每一句反智的評論,都讓你懷疑:這個世界會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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怠於閱讀,架子上的書已經起灰,想想,不能再怠惰下去,遂抽出時間,痛痛快快地把擱置半年的《自由在高處》讀完。

 

法律到底保護誰?

通讀全書,印象最深的便是09年的一則新聞:成都女企業家王福珍,為保自家房屋不被政府工作人員強拆,站在自家的房頂上,澆上汽油,縱身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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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國,你不僅沒有自己的土地,連你所住的房屋也要被拆毀。

猶記去年暑假,家裡裝修,我陪著父母一起去看瓷磚,商家的鋪子離我家不遠,看完瓷磚,老闆娘給我們打了水,客客氣氣,我們坐著,聊天。一會兒,我們的眼睛都看向門外,跨過公路,盯著路對面塵土飛揚的廢墟。店家說,他的老房子也在那片廢墟里,我們聊起拆遷。

“現在拆遷已經立法了,過去拆,你還可以捍衛一下自己的房子,抗拒拆遷什麼的,而現在,你抗拒拆遷相當於違法,要判刑的,而且現在是政府賠償你多少錢,你就拿多少,不像過去,還可以協商。”店老闆苦笑著。

我啞然,十年,王福珍的身體維權並沒有帶來理想的法律改革,相反,法律保護的對像只停留在官商階層。在中國,你的茅屋是“風能進、雨能進,政府的挖掘機輕鬆進。”

 

中國,一個精巧的等式

解構當今中國,易知,“監獄隱喻+斯德哥爾摩綜合徵+獎勵機制=中國社會與民眾”這一等式巧妙地道出了我們生活的環境與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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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是一座監禁十三億人的巨大牢籠。我們有互聯網,我們也有防火牆。被操控的不只是接收信息的權利,還包括發送信息的可能,在網上,談論時政,你的理性留言幾分鐘內便可能被平台刪除。惶惶然,你被告知,外面的世界(國外)骯髒齷齪,只有家裡(國內)最安全。茫茫然,從小到大,我們被灌輸愛國思想,教育要從娃娃抓起,但每個孩子都在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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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權者替我們篩選文化,譜寫歷史,甄別對錯,甚至編撰神話,久之,我們的大腦不假思索,我們的世界黑白顛倒。壓抑中,絕望,你的吶喊無用。面對逆境,我們軟弱無助,只能滿腹牢騷。監獄不僅隔絕你與外界的交往,還要改造你的思想,端正你的行為,讓你“習得性無助”。

同時,監禁中,你與關押者的關係也變得微妙起來。

書中舉例:

1973年8月23日,兩名劫匪闖進瑞典首都斯德哥爾摩的一家銀行打劫,之後扣押六位銀行職員當人質。六天以後,綁匪被制服,人質獲救。出乎意料的是,人質在被救出以後,並不為此高興,反而對警察表現出明顯的敵意。更令人驚奇的是,其中一位人質竟然愛上了綁匪,跑到監獄裡要與他私訂終身,而另一位則搞了一個救援基金會,四處籌錢請律師為綁匪脫罪。

在心理學上,這種匪夷所思的心理現像被稱為“斯德哥爾摩綜合徵”,又稱人質情結,即被綁架的人質對於綁架者產生某種情感,甚至反過來幫助綁架者的一種情結。通常,斯德哥爾摩綜合徵患者在認知上所表現的是一種對監獄的合理化。放之國內,即認為,得不到的自由、民主、人權是有害的,而對只能擁有的監禁和控制,卻覺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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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獄裡,一方面,我們為接收單方面的信息而沾沾自喜,看著“真理聯播”,我們固執地認為生活很好,實際上,你可能每天香腸加泡麵,還要為老家住院的父親東拼西借;另一方面,當統治者做了些合情合理的事,我們就敲鑼打鼓,大肆表揚,甚至忽略掉他犯過的錯。

而恰好,這點合情理的事情被統治者利用在獎勵機制中,其馴化民眾的魔力更加顯著。

在封閉的條件下,獎勵機制即是規則與積分掛鉤的機制:你順從規則,會被獎勵積分,你反抗,則被扣分,並被施以懲罰。積分達到一定的量值,你的要求會被適當地滿足。 “獎勵”運作時,你的反抗只會帶來懲罰,唯有聽話,才能苟活,在人類趨利避害的本能催使下,你被漸漸馴服。

“獎勵”不僅可以摧毀個體的意志,更能實現對個人與群體的間接操縱。我們把監禁的人數增加到一百,在獎勵機制的運作下,被監禁的群體由剛開始的反抗,到部分服從;漸漸地,屈服者與反抗者在獎勵上形成差異,獄中出現福利不平等;緊接著,反抗者不僅會被獄長懲罰,還會引來“坐穩了囚徒”的人的反感,“反抗共同體”瓦解;久之,“獎勵”使監獄內部出現層級分化,綁架者指使一部分人管理和改造其餘人,這些處於上級的管理者會獲得更多的權力和福利;到最後,反抗已全無意義,囚徒們唯一的目的不是越獄,而是思考如何從囚徒變成管理者,新的道德共同體形成。

僅僅一條短小的等式,便為我們解構了中國社會的權力面貌和國人的生活現狀。熊的筆法之凝煉,洞見之透徹,足以高山仰止。

 

精英何為

似乎巧合,與魯迅一樣,熊在書中也表達了對精英階層的勸誡與擔憂,他將精英分為兩類:一類是媒體,一類是知識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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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體是意義的創造者。在熊看來,媒體可以嘲笑和揶揄執政者,這樣做並不是為了動搖政權,相反,它會為國民帶來一個輕鬆自在的詼諧社會,正是在這種“公開的批評與譏誚”中,媒體既維護了“一國政府及政治群體的聲譽”,也引導國民在“快樂中思考”。

所以,在媒體運作的過程中,媒體應避免與權力沾邊。如果,媒體與權力交媾,媒體即失去了獨立性。於是,為順從當權者,在公眾面前,媒體對其稱讚有加,這種做法的目的即在於,媒體為大眾樹立了當權者不可動搖的光輝形象。正基於此,當權者為媒體限定了一個名曰“整體真實”的中國傳播學約束,即媒體雖需維護真相,但此真相要以維護國家的和平統一為前提,如果新聞的真相動搖了此一前提,那麼,舍“真”求“整”,寧可不要真相。 “整體真實”的限定,必然導致媒體對某些切中要害的公共事件進行忽視或掩蓋。然而,新聞的失真並不能阻礙人民對真相的好奇。這樣就容易陷入一種尷尬的處境:媒體既缺乏對事件真偽的證實,又沒有緩解民眾情緒的良方,於是,坊間的猜忌和謠言紛紛瘋傳,原本好心的維穩,到最後,只會讓人心惶惶變本加厲,長此以往,這個國家公民精神的發育愈加遲緩,甚至於在壓抑中成長為畸形。

所以,在不觸犯法律與道德的前提下,媒體的首要任務,便是為公眾揭開公共事件的真相,探究事件發生的原因及意義,並為社會的發展擔負起“指引與建設”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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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英階層的另一主體——知識分子。熊也將其分為兩類:一類是“知識戰略分子”,一類是“真正的知識分子”。他認為,能讓知識分子安身立命的無外乎三樣東西:一為知識,二為獨立,三為對推進美好人生、社會進步與人類福祉的參與。

在知識戰略分子眼裡,世界被他們簡化為兩種東西:一是“我者與他者”的思維模式;二是一張代表“國家利益”、“人民利益”的地圖。在他們看來,只有“我們的利益”、“他們的利益”,而無共同利益,相較於每個人的具體利益,他們更關心“國家”、“人民”這樣的大詞。

而正真的知識分子,他們“入獄身先,悲智雙全”。

要之,對於整個精英階層而言,他們都應“憑著自己的學識與良知,以獨立的精神,做合群之事業,參與社會建設與政治改造,關心每個人的具體命運。”

 

兩種自由

全書用了大量篇幅與我們談論自由,譬如:思想自由、言論自由、新聞自由等等,這樣大體量的論述,恕筆者難以一言蔽之自由為何。

所幸,書的末尾,熊探討了兩個自由的概念,即liberty和freedom:

在詞義上,liberty既指自由權,也有“冒昧,失禮;(對規章等的)違反行為;不客氣”等含義,作為複數用時還包括“特許權,自治權,選舉權,參政權,使用或留住權,活動範圍,特許區域”等意思。從中可以看出,liberty主要協調的是人與社會的關係,或者說,作為公民的個體在社會中應得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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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freedom則傾向於指個體的自由,即一個人心靈或意志的自由,或者說,freedom多指人的意志主體性。

書中提到,以賽亞・伯林有消極自由與積極自由一說,所謂消極自由,即是“不說”的自由,所謂積極自由,即是“說不”的自由。熊認為,liberty更多的是政治上的保障,是一種底線自由,可歸為消極自由;而freedom則是一種進取的自由,可歸為積極自由。一個社會“如果每個人都能夠爭取到貨真價實的消極自由,那麼真正的自由也將是水到渠成的事。”

關於自由的價值權重,熊以法國大革命為例,有此排序——“有自由方有平等,有平等乃有博愛。”在這裡,自由是先決條件,假如民眾不自由,那麼平等也只是一群平起平坐的奴隸,而“由一群平等的奴隸選出的奴隸主的政治,那不是民主政治。”國家提供自由的氛圍,人民就可以通過後天的努力接近平等。無論是自由、平等,還是民主,它們最終的目的都是為了保障人民生活的更好、更有尊嚴,即保障人權。唯有如此,人才能獲取某種神性,達到博愛。但若在以上的元素中加入個體的生命,那麼一切都不重要了,所謂“人要為追求真理而獻身,而不是為真理獻身”、“不自由,仍可活”,須知“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每個人的命只此一條,失不復得。

概言之:生命是根本,自由做前提,人權為目的,民主是保障,平等要接近,博愛撒人間。

 

結語

閱讀《自由在高處》的時候,發生了一個小插曲。一次,上現代漢語的課,與我相隔一個位置的鄰班女生聽著聽著,大約無聊,瞥到我抽屜裡熊的這本書,她拿過去看了看,翻了十多頁,還回來,問我:“這本書是講什麼的?講大道理的嗎?”倉促間,我回了一句:“是嬉笑怒罵論是非的雜文。”

其實,書的內容遠比書評豐富,更無法一言以蔽之為“雜文”,書中的很多內容我沒談到,譬如:在曼德拉等人的努力下,他們重建起一個和平寬容的南非國,面對種族仇恨,“寬恕是最高貴的複仇”;又譬如:“身體自治”、“審美自治”、“生活自治”等等等等。

你最大的責任就是把你這塊材料鑄造成武器。 ——易卜生

如果你也一樣,對現實持有懷疑,對未來搖擺不定,並希望通過自己的思考和行動改變些什麼。那麼,就捧起熊培云的《自由在高處》吧,在書中,你總能找到堅實的力量和心中的那片淨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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