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盧
盧盧

自由工作者,即是不在社會安全網內的人類。香港人。正準備成為中女。有一對雙魚座性格擅長敲鍵盤的雙手,寫電影、寫小說、寫故事。

上年,我學習到的小事情(7-12月)|走過的2019

Photo by Joseph Chan on Unsplash

2019下半年爆發反送中運動,示威的段片、畫面上的血和汗充斥著6月-12月的生活,我就像被扔入沼澤,被泥漿不停往下扯,那些不是生活,是每一天重覆又重覆的痛苦,這種痛苦被放大,以為這一整天都是這樣過。

找回日記、相片、文章、Facebook記綠等等,才看見2019上半年的我,是過著如些平凡又精彩的小生活。無論生活是痛苦或平凡,它也不是沒有意義的,我深信每一件事出現,也是為了讓我們去經歷和學習。

以下回顧2019(下半年)我學習到的種種。


12月 我們早輸在起跑線上

很多事情實質上沒有改變,區議會泛民大勝,暫時可能做的只是出申請不反對通知書去遊行、出聲明譴責。另一方,政權在展示給我們看,它的行政手段有多厲害,它的權力有多大。

這個月發生兩件事,一是政府提出刪除「強姦」一字,二是簡浩名無法投訴。

當權力者已經是「工多藝熟」地玩弄行政手段去達到自己的目的,一眾剛剛覺醒踏入政治,開始真正地了解社會的我們,又應如何去應對?

(刪除「強姦」一事大家出現很多討論,簡單來說,是提高了可定罪的可能性,因為「強姦」包括的範圍擴大了,但「強姦」一字變成「未經同意下以插入方式進行性侵犯罪」。

新聞一出,我想起佐治.奧威爾在《1984》給我們的話。

「我敢說你以為我們主要的工作是創造新詞,可是完全不是這麼一回 事!我們是在摧毀詞語,每天都要摧毀幾十個、幾百個。」
「你難道看不出來嗎?創造新詞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為了縮減思想的範圍。到最後,我們可以讓思想犯罪變成零,因為己經沒有文字可以表達犯罪意圖了。」
-《1984》佐治.奧威爾

「未經同意下以插入方式進行性侵犯罪」比起「強姦」,字眼的嚴重性也差太多了吧。)


11月 每天也幻想我會怎樣死去

11月發生的大事太多,周同學的離去、中大、理大、西灣河少年中槍事件⋯⋯這個月太多生與死之間,內心不好受,面對強大武力和一隊合法行使暴力,再加上他們做事沒有後果的警隊,我覺得會失敗。

我跟朋友傾訴,原來不止是我一個人覺得,我們會變新彊,也不止我一個會幻想自己怎樣死亡,會幻想我們被怎樣再教育。


10月 權力和別人的生命安全,二擇其一

10月1日前夕,大家都喊著要「香港人報仇」的口號,30號晚我完全睡不著,我很害怕明天世界會變成真正的戰爭場面,去到生靈塗炭的程度。誰料,受最大傷害的還是示威者的一方。

10月1日拿著膠喉的健仔中槍,倒下已經記心口很痛要去醫院,當時另一個示威者和警員的對話:

示威者被警員壓住。
示威者:「你叫他們(急救員)過來!他們有急救牌!」
「我也有急救牌囉!」一名警員說。
「那你又不救他?」
「因為我在制服你!」
「先救他,我不會走!」

最後,警察沒有理會。健仔中槍後三分鐘也沒有人理會。

原來他們對人命可以如此毫不在乎。

同月,水射清真寺事件,我聽到天下間最荒謬的解釋:「我射清真寺是為了保護它。」OMG。傳媒當然有放大警方的說法,我翻看警隊高層記者會,警員原意是,大家要集中看我們原意和目的,不要只集中去看結果。

重溫水射清真寺片段和受害人毛漢的訪問,實際上,水炮車是停下,對準毛漢,然後發射。我看不出這種行為是等於想保護清真寺,我會覺得原意/目的,是警方想消滅毛漢,或者以為這是玩具,試試射向人看看。

就算依照警方思路,無論看目的或者看結果,都是不能無辦接受的事吧。

當我看見權力與人的性命、安全並列時,他們會選擇緊緊握住自己手中的權力,而不是去挽回人們的生命,這是價值觀的問題,而我很確認自己不想成為這樣子的人。


9月 是不是沒有痛過,就不會有同理心?

抗戰持續,虐打辱罵變成日常事,每星期都有年輕人被捕。這個月,在新屋嶺集會上,首次有兩個被非禮性侵的被捕者站出來,那時我第一次聽到有男生被雞姦的事。

一開始他滿臉胡椒,什麼都看不見,只聽到某間房間傳來男生慘叫的聲音。之後他押到某間房間,四肢被綁在桌腳上,有人進入他的身體,那時他明白了為何有慘叫聲。之後,警員還把他帶去洗手間,瘋狂用肥皂去清罪證。

我無法想像他的心情,當下我哭了,是這年最黑暗的夜晚。

這個月發生另一件事,我一看見相片,隨即哭了。

9月初,上學還不到兩個星期,有一位新入學的師妹在校門前發生交通意不幸離世。那兒是交通黑點,雖然中間有安全島,但經過那兒的車往往都高速行駛,十分危險。校門多次要求安裝交通燈,卻不獲批準,最終發生不幸事件。

警方在發生意外當日下午,立即在現場掛起一個橫額,上面寫住:

「胡亂過馬路 將會被檢控」

在發生意外後,警方第一時間提醒我們,我們有・權・檢・控・你。

失去一條人命的當下,他跟我們說,我們有・權・檢・控・你。

意外是怎樣發生,還未查清楚的情況下,他說,我們有・權・檢・控・你。

真的是瘋了。到底他們腦袋是在想什麼?

當時還未進行路祭,有沒有想過家人看到會怎樣想?我們全部人都很難以想像,為何可以沒有同理心?那兒本身就有安全島,怎樣知道是胡亂過馬路導致的意外?又是未審先判?

我真的崩潰,是不是他們的人生沒有遇過傷痛,所以不懂別人喪失親友的感受?是不是真的要手足們喊的口號一樣,要「黑警死全家」才會有同理心?


8月 合法的暴力讓這個城市潰崩

8月是我感到最痛的月份。8月11日,一名少女於尖沙咀被射中右眼,導致永久失明。

從小我就很害眼晴會受傷,所以我連隱形眼鏡都不敢戴。那天我崩潰地哭了,我想像不到眼晴瞎了怎樣的感覺,我只覺得我失去一半影像,永遠也只能看見一半的人生。

我直至現在還不敢看當日相關的段片和相片,我不明白為何一個當急救的少女會受到這個對待。

除了她,還有831的受害者。

8月31日,警方衝入太子站。當時我和朋友看著Live,由幾個中年大叔搞事開始看,有手足用了滅火桶後,警方很快衝入太子站,眼前見誰就攻擊誰,當下我真的以為是看到721當日。

讓我感到最痛是,那個男子抱著他的另一半,哭得聲嘶力竭,然後警察仍然一棍一棍毆在他頭上。他努力地保護另一半,但無力又極度害怕,而然看見這個情況的警察卻繼續施於暴力。

到底是發生什麼事?香港變成一個暴力的場所,而且還跟我說,使用暴力的人是合法?


7月 721,真的似電影情節,黑幫警察是同一伙

7月最深刻是衝入立法會那一刻,當時我還以為會像台灣太陽花學運一樣,學生佔領立法會,的確當時有人決定留守立法會,可是最後被大伙人接走了,直播現場的立場新聞記者受到觸動

雖然事情過了大半年了,但我再翻看多一次這條片,一聽見少女那句:「我們很害怕,但更害怕明天看不見他們四個(義士)。」我也忍不停流淚。

在立法會之後,一班警察、官員、議員用盡方法去拘捕年輕人,濫捕越來越明顯,也把暴力、暴徒等字眼套入年輕人身上。幾乎只要你出現過示威現場,你就會是他們眼中作惡多端的暴徒。

偏偏這個關鍵時候,我離開香港,這是我今年最後悔的事情。

不在港期間,我在外國藝術館看見一個Video Art作品,藝術家在鏡頭前講述二戰的情況,可是聲音不是她,是經歷二戰老人家,她只是做嘴形,讓老人家的聲音從她的口中吐出。

老人家說到,當時年輕人沒有東西吃,就直接跑向大海,再也不會回頭⋯藝術家一邊流淚一邊配口形,在最後老人家提醒我們和平的重要,戰爭真的殺很多人。

那時,我也看到哭了。

我想到香港的情況,我們無法與當年的戰爭相比,可是我們都因為人禍讓年輕人選擇一條輕生的路。

回來香港後,想不到我很快把絕望換成憤怒,因為721。

7月21日,元朗白衣人無差別襲擊途人事,多人受傷,元朗港鐵站血流成河。至今被捕人只有個位數,明明很多媒體上的Live都已經拍下證據,我看見只有包庇和警察黑幫同一陣線,叫我怎樣再相信執法機關?

這個月,我肯定警察口中的法律不是用來拘捕真正作惡的人,是用來鏟除自己不喜歡的人,他們的警察通例也不是用來約束自己,是用來取得權力,合理化自己惡行。


下半年發生的事情太重要,我不得不分開來談,也有象徵意義,代表下半年的事令我這個人分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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