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鼠妇：女研究生的堕落之路（上）

1.

我是这么打算的：如果能够证明，我之所以到了今天这步田地，都是我一个人的问题，我就是一切的起因和答案；那么，我就结束自己这糟糕的生命。

我也希望你能帮我把把关，陌生人，看看这到底是我的问题，还是那个人的问题。

2.

我是女生，本身上学晚，再加上本科后Gap了两年考研，研究生毕业的时候，已经27岁了。

父母的意思是，我该跟其他那些读研的女孩一样，考一个教师资格证，回老家当个小学或者初中老师，然后按部就班的结婚生孩子。

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之所以花大力气考研，为的就是离开那座糟糕的城市，再不回来。

我给很多公司投了简历，不是石沉大海，就是面试被刷，或者被要求去做一些糟糕的岗位。

在这期间，家里已经不在给我钱了，最后迫于生计，我选了一家没名气的小公司做管培生。

为了“培养基本业务能力，为后续管理工作打下坚实基础。”我要从最基本的电话销售做起。我性格很内向，不会跟人打交道，像“陪吃、陪喝、陪娱乐”的所谓“基本功”就更不行了，总之做得很糟糕。

更糟糕的，是我的主管。她一看就是那种正饱受更年期折磨的女人，对所有人都皱着眉头拉着那她蜡黄的脸，当然，上司和客户除外。

不知怎么的，她对我是研究生这件事儿好像特别敏感，一有点小问题，就拿我的学历说事：

“你以为你是研究生就很厉害吗！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

她说这些的时候非常用力，连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也许你会觉得她很滑稽，但说来不怕你笑话，每次被她说的时候，我都会哭。

我越是哭，她反倒就越兴奋：“我的天哪！你想让我干嘛！带你去玩吗！哄你开心吗！”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有半年多，我被搞得筋疲力竭，以至于连辞职的力气都没有了。

直到那个像精致的塑料洋娃娃一样，迷人而恐怖的女人出现。

3.

年中的时候，公司开始搞“大干180天”计划，内容无非是让我们这些销售定目标，立军令状：如果不能完成目标，就接受各种惩罚，这样的。

今年的“大干180天”增设了一个新内容，就是“1+1死党帮扶”：一个销售加一个内勤，互相帮助完成任务。如果最后业绩不达标，两个人都要被惩罚。

在计划的启动仪式上，我被分配到的死党，就是公司的前台洛洛。

洛洛这个人，怎么形容呢，一方面，她做前台是再合适不过了：

你要是来到我们公司，电梯打开后，在射灯的照耀下，一头漂亮棕色卷发的洛洛，就好像玩具店柜台里精致的手工洋娃娃，眨着晶莹剔透的大眼睛，起身对你露出甜甜的微笑。

有好几次，本来怒气冲冲来投诉的客户，只顾着跟她说话，以至于连把投诉的事情都忘了，最后还稀里糊涂地花钱升级了别的服务。

所以说，另一方面来看，她做前台实在是太屈才了。

公司也找过洛洛，想让她转岗去业务部门，但她都拒绝了。

比起每天跑来跑去，她更喜欢每天都闲坐在电脑前，摆弄她漂亮的手指甲。

洛洛的这张脸一眼就能看出整过容，穿的用的，也都是价格不菲的高档货。区区一个前台，她哪里来的这些钱呢？

所以关于她的绯闻在公司里到处传，有人说她是给某个大佬当情人，有人说她家里本来就很有背景，也有人说她之前是搞黑产的，现在金盆洗手不干了，等等。

但绯闻归绯闻，大家只要看见洛洛，都会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4.

分配“死党”后，有一个“承诺仪式”，要握着对方的手，许下互帮互助，不离不弃的诺言。

仪式被渲染得很庄重，给人一种好像在结婚的感觉。

我发誓，我是100%的直女，当时是，现在他妈的也是——可在当时，当我握这洛洛的手，看着她那可爱又温暖的笑脸，竟然像表白一样，心跳加速害羞起来，一句话都说不出。

洛洛看出我紧张，就说：“我知道你现在状态不是很好。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我都会尽全力帮你的。”

我红着脸点点头。而她接下来的话，直接说进了我的心里：“你，大概不喜欢现在的自己吧？”

现在想来，何止是那时候呢？我从来都没喜欢过自己。

“我会改变你的。”洛洛说着，直接抱住了我。

当时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记得她的身体很软，头发很香。

5.

死党承诺后，就是军令状的环节了：没小组要写自己的业绩目标和惩罚措施。

惩罚类型五花八门，有直接罚钱的，有跳河的，有剃光头的，甚至有裸奔的。个业务部的主管们，用各种方式去逼下面的人，写高目标，并选择极其过分的惩罚方式。

“你们对自己的要求，决定了你们180天后会拿怎样的成果！只有下狠心逼自己一把，你们才会知道自己有多优秀！”他们是这样说的。

洛洛让我来写。我报了30w的目标，惩罚选择“吃一斤苦瓜”。

我那更年期主管下来看见了，就对我大呼小叫道：“我的天！这吃苦瓜的惩罚，说不好听一点，是留给公司里那些老弱病残的！你看你们两个，洛洛能力这么强！你又是管培生！必须要严格要求自己！给大家做个榜样！”

我听了很不服气，你现在才想起来，我是管培生咯？

主管看出我有情绪，就添油加醋地继续道：“怎么了！这幅样子！你不是研究生吗！觉得自己很厉害吗！现在怎么怂了？就给自己定这么点儿目标！”

听她说这个，我又忍不住想哭。

还好洛洛给我解围，跟主管讨价还价了许久，最后把目标定在50w，惩罚是自扇30个耳光。

“谢谢你……”主管走后，我对洛洛说。

她看着我，平和而严肃地说：“你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6.

当天晚上，洛洛约我出去吃饭。

她有车，是一辆拉风的粉绿色保时捷，我们去的饭店也是当地最高档的日料。

我旁敲侧击地问她，哪里搞来的这么多钱。她神秘地笑了笑，含糊地说她有朋友介绍，平时会炒一点期货和外汇之类。

看她不大愿意说的样子，我也就没多问。

饭桌上，洛洛问我：“我看你有点不开心呀？”

我点了点头，毕竟在180天后，我要因为完不成业绩自扇耳光。

“我教你一个让生活开心起来的咒语吧，来，把手给我。”洛洛伸出双手来，“跟我念：我是一切的根源，我是一切问题的答案。”

我跟着念了一遍，问道：“什么意思呢？”

“我先问你，”洛洛反问说，“今天公司搞得这些破事儿，又是定目标又是写军令状啥的，你也很不喜欢，对不对？放心，我不会给别人打小报告的。”

“是……”我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你干嘛还要留在这里，让自己受罪呢？”洛洛问，“找份儿别的工作不好吗？”

“我之前找过很久，没有合适的。”我说，“这里研究生也是一抓一大把，其实没什么优势的。”

“嗯，”洛洛继续道，“没工作就回老家呗，那里研究生不是挺吃香吗？你可以考个公务员，或者当个老师啥的，也挺好啊。”

老家吗？那个满是不好回忆，绝望的灰色城市？

我不假思索地说：“我不要回老家，死也不回去。”

“哈，我也是呢。”洛洛笑道，“所以能这么理解吗：之所以定下那么高的目标，接受没人性的惩罚，不是因为这家傻逼公司在逼你，也不是那个讨人嫌的主管强迫你——而是你为了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自愿选择受遭这个罪的，你认同吗？”

虽然感觉里面有狡辩的成分，不过逻辑上倒也说得通。

“但是，我现在该怎么办呀！”我沮丧地说，“180天搞50w的业绩，我根本就做不到啊！”

洛洛没说话，只是一根根地摸着我的手指头，忽然没头脑地问了我一句：

“那个，你喜欢我吗？”

我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黑色蕾丝外搭下面雪白的肩膀和锁骨，当时整个人都炸了。

7.

洛洛也发现，自己这句话问得很不对劲，整个人脸一下子就红了，不好意思地说：

“那个！你别想歪了哈！我不是那个意思。嗯……”她害羞地把手指放在鼻子下面，那鼻子一看就填过了假体，“我是说，你想不想变成，我这样的人？”

当然想啦！那个女孩子不想变成精致的万人迷呢？

而且她性格也好，办事能力也强，还那么有钱，哪怕是男人，也想过她这样的生活吧？

再反观自己，我苦笑了一下，问：“我能吗？”

洛洛收起害羞的笑容，很严肃地跟我说：“先别说你能不能，只要告诉我，你想不想？”

“想、想啊……”我变得结结巴巴起来，“非常的想啊！”

“嗯……但是光说还不够，你要用行动证明给我看。”洛洛说着，扭头指着旁边一对儿正在吃饭的情侣，“看见那个帅哥了吧？你去亲他一口。”

“什，什么？”我看着洛洛的表情，知道她没在开玩笑。

“不用我说，你自己也清楚，以你现在的状态，很难做成什么事情。所以你必须要改变自己，打破束缚你的舒适圈。”洛洛拿出一根女士香烟点上，“这是一个很难受的过程，我需要你证明自己的决心给我看。”

我握着拳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当然了，我没有逼你，就像我刚才说的，没有迫不得已，只有自愿选择，咱们也可以现在就回去，不过……”洛洛吐出一口烟，“如果这样的话，我奉劝你，赶快辞掉工作回老家，你真的不适合这里。”

8.

我真的去做了，而且不是只轻轻亲一下，而是捧着对方的脸，在他的嘴上吻了好久。

整个过程里，无论是那男的，还是对面他女朋友，全都呆坐着不动。

过了好久，那女的才有了反应，跳起来大声问：“你是谁啊！”

对呀，我是谁呢？我也不知道。

那女的要动手打我。还好洛洛来给我解围，说我是喝多了跟她打赌，带着我匆忙结账走人。

一路上我像是喝醉了，汽车和大楼的灯光让我眼花缭乱，走起路来东倒西歪。若不是有洛洛扶着，我绝对会一屁股坐在地上。

“开心吗？”洛洛问我

“什么？”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看你，笑成这样子。”洛洛说。

我在笑吗？我忍不住去摸自己的嘴角。

“所以说，人就是这样。在突破自己之前，心里会有一百个不情愿；而只要能把这道坎迈过去，会感到无与伦比的喜悦。”洛洛温柔地说，“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成长更快乐了。”

回到洛洛的玛莎拉蒂上后，我心情稍微平复了些，想到刚才做的事情，我很震惊，自己竟然又这么大的胆子。

当然，更多的是羞愧，我恨不得钻到车底下，像鼠妇一样蜷成团。

“你知道吗？你真的很有魅力呢。”洛洛一边倒车一边说。

“诶？有吗？”我尽可能低着头说。

“当然了呀。”洛洛笑着说，“你刚在亲那人的时候，我在一边看着，他那副享受的样子，好像整个魂儿都被你吸出来呢！”

“真的吗？男人占到便宜……都会这样吧。”在羞耻之余，洛洛的话让我多少有些得意。

“放心，男人是舒服还是难受，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洛洛说，“只是你的脸上还有点儿小瑕疵，需要整一整。这样，周末我带你去一家医美，那里有我熟人，可以给你大打折。”

“啊？是要做整形吗！”我不安道。

“不是说了吗，要改变自己，就肯定要付出代价才行。”洛洛说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的下颌骨就是做手术削的，做手术前我遗书都写好了，做完后还住了3天的ICU。”

想到手术台上鲜血淋漓的样子，还有机器磨骨头的声音，我吓得心里发紧。

“不过你底子挺好的，不用遭这种罪。”洛洛说，“打两针玻尿酸就没问题了，而且也没几个钱。”

听她这么说，我稍微松了口气。

只是我当时没想到，洛洛嘴里的“没几个钱”，跟普通人嘴里的，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9.

周末我跟洛洛去了整形医院。

医院方面介绍说，他们采用从法国进口的高级玻尿酸，一针400欧元。像我这种情况，医生建议至少要五针，就是差不多2w。

“看洛洛姐的面子，就给你老会员优惠啦！一口价14930，不能再少啦！”女销售说。

洛洛看出我在皱眉头，就继续跟销售还价，说了半天，对方又让了2k，并表示再便宜，她这一单就白干了。

但是1w多的价格，确实超出我的负担范围。结果我使出了最拙劣的拖延招数，就是：“我跟男朋友打个电话问一下……”

所以说，我是100%，如假包换的直女。

洛洛听了，脸上立马冷了下来，好像我让她之前砍价的努力白费了一样。

她又说：“你要是不想做就直说，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好像我是在逼你一样！”

这时销售立马抓住机会，说她可以请示领导办个分期，我每个月还3k，外加200的管理费。

我想了想，拿起笔来，签字交了钱。

至于原因，想变得更漂亮，成为不一样的自己是一方面；

更多的是，我不想辜负了洛洛的心思，我不想让她失望。

而就是这念头，把我推向了无尽的深渊里。

10.

好像有这么一种心理学效应：当你买了自认为很贵的东西后，会情不自禁地认为很值。

因为在潜意识里，没人愿意承认自己是个上当受骗了的傻子——这种心理，老实人尤甚。

打完针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高兴得不得了，虽然也说不出具体哪里有改变，但就是觉得自己变漂亮了。

洛洛则在一边赞不绝口：“不行了！必须去买衣服！现在这身，根本就配不上你的气质！”

我们出来后，就直接去隔壁的商业中心逛街，买了好多衣服。

按平时，我绝对不会这么大手大脚地买东西。但凡有看好的，都小心翼翼地记下款型和价格，然后在网上搜同款备注下，等到什么时候打折了再买。

只是今天不同，既然已经花了3k多，再买三四百的东西，一点感觉都没有。

好比扎过针之后，溜冰吃糖就会变得很平常一样。

不要问我为什么拿这种事情来打比方。

晚上10点，我筋疲力竭地回到家。因为买的东西太多，我倒不出手拿钥匙，就在门外喊男朋友开门。

“你没带钥匙吗？”他叫道。

“我拿东西了，倒不出手！”我说。

“真烦人！你等一下！”

可我等了半天，也不见他来开门，只好把东西放在脏兮兮的走廊里，自己掏钥匙开门。

他就躺在沙发上打游戏，离门只有两三步，看到这个，我一天的好心情，瞬间都没了。

“还玩游戏！”我生气地说，“你起来给我开个门，能死吗！”

然而这家伙跟我说的是：“你别挡我！”

我本打算今天给他一个惊喜，让他知道我变漂亮了；可他一双眼睛，就是盯着电视里的游戏屏幕不放，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太累了，没气力跟他吵，自己回卧室脱衣服。

离开洛洛，再回到男友身边，给我一种在高档酒店坐了一会儿后，又回去睡桥洞的滋味。

也许我就是一个嫌贫爱富的人吧，但这种感觉真的不好受。

没过多久，男友在外面说道：“你疯啦！买这么多衣服干嘛！之前买的那些，都没见你穿过！”

这傻X是真把我惹火了。

我直接冲出来，大喊说：“没见我穿过？你有正眼看过我吗！要么加班不回家！要么回家就打游戏！你又给我买过什么东西！”

现在想来，这纯属是乱花钱后，恼羞成怒的负罪感在作怪。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他放下手柄，“我每天上班很累，想要点自己独处的空间……”

“好啊！你想独处是吧！”

我回到房间里，把枕头和被子全都摔了出去：“你他妈的要独处是吧！你自己独处去吧！”

我把卧室的门锁了，躺在床上哭。

逃离的渴望，又从我的心里涌起，就像我小时候宁可撞破头，也要离开家去城里读高中一样。

“我恨你！我永远，永远都不要回这个家了！”

怪事，我这人怎么就没长进呢？

11.

第二天，洛洛约我出来，看看我的脸情况怎么样，我顺便把自己跟男友吵架的事跟她说了。

洛洛听了，压低声音，坏笑着说：“诶，你跟你男朋友，多久没……那个了？”

“哪……哪个呀……”其实我知道她在问什么，只是不好意思回应罢了。

“啧，你是跟我装傻还是怎么的？非要我把话说透？”洛洛脸红了，害羞的样子非常迷人。

“哦、哦……我知道了。”我小声说，“大概，三个月吧……”

“嗯。”洛洛点点头，“容我多嘴问一句，他的表现，你满意吗？”

我实在是不好意思开口，只是摇了摇头。

“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了。”洛洛说，“当然，这不怪你没有魅力。像你接触到这个圈层的男性，只有最低级的需求，别的什么都不管，所以现在女孩子怕结婚嘛。”

“是啊，”我忍不住吐槽说，“还没结婚，他就这幅德行，不敢想结婚以后会怎么样。”

洛洛看了眼手机，说：“这样，今晚你别回家了，我带你去跟高层次的人玩一玩，怎么样？”

“你、你的意思是……”

“诶呀，你可别误会啦，我可没有怂恿你分手的意思！”洛洛连忙摆手，“但是女人，要时刻具备离开身边男人的能力，这样你们的情感才会有张力，对方才会更珍惜你呀！”

下午，我们又去商业街买衣服，洛洛还带我去做了个头发：当然又是一大笔钱。

只是在刷卡的时候，我不再像昨天那样犹犹豫豫了，因为我可不想在晚上，被人当成除了学习好以外啥也不会，灰头土脸自己男朋友都不愿意碰的土包子。

晚上，我坐着洛洛的黄色法拉利（所以她到底多有钱？），来到了一家环境雅致的杭帮菜馆，就是那种藏在深街老巷里，随便炒盘蔬菜就卖好几百的那种。

下车后，洛洛轻轻掐了一下我裸露的肩膀，说：“小婊砸，准备好惊艳四座了吗？”

12.

现在的女孩子们有一种很错误的见解：只要我足够漂亮，就能够掌控全场。

当然，如果你是去自己十八线的老家，参加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的葬礼；或者是在郊区城中村的厂狗宿舍楼周围走一圈，这种想法倒还适用。

而当你往上走，就会发现，帅哥也好，美女也罢，都大同小异，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原来，美丽不是特质，而是规定好的标准；颜值不会让你脱颖而出，它只是一张入场的门票。

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你的眼界见识与社交能力。

所以在当晚的饭桌上，我就跟个他妈的傻X一样。

在座的有网红、有模特、有玩艺术的、以及各种二代（当然不包括穷二代），他们说的东西我根本就听不懂，唯一能做的就是傻笑，有人敬酒我就喝，然后闷头吃东西。

我也知道，在这种饭局上不停的吃吃吃很丢人，但实在是太好吃了。

以后谁再跟我说“天价菜都是智商税”，我不会跟他当面争辩，但绝对会打心眼里瞧不起他。

洛洛在饭桌上也不是中心，虽然她话讲的不少，但大多数也都是对别人的奉承与附和。不过我能看出来，大家还是蛮喜欢她的。

吃过饭后，已经快11点了，不知不觉间，我也喝了不少酒，整个人晕乎乎地很难受，洛洛的脸也喝得通红，好像成熟的水蜜桃。

有人提议去酒吧喝第二场，我一听慌了，跟这些人不一样，我可是靠工资和绩效过活的。

我看了洛洛一眼，她立马会意，说我们两个明天还有事，得先走一步了。

这时，一个打扮艳丽的模特指着我说道：“那可不行的，这小美女，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一看就是没喝好呢！”

“不，我……我不能再喝了……”这是我全场下来，说的唯一一句话。

这些人根本不听我说什么，直接开了一瓶红酒，给我倒了一大杯。

我没办法，只得咬牙咕噜咕噜地喝下去。放下杯子后，他们还要给我倒，这时洛洛站出来给我挡酒了，说：“你们什么意思啊！欺负我的人？人家明天还上班呢！”

说着，洛洛一把拿过红酒瓶，仰起脖子对瓶吹，把剩下的吨吨吨一饮而净。

最终他们勉强同意，放我和洛洛两个人回去。

往外走的时候，我清楚地看见，他们当中一个男人，在洛洛屁股上狠狠抓了一把，还要把手往她的裙底伸。

洛洛什么都没说，只是脚步踉跄地躲开，伸手扯了扯短裙。

这就是所谓“高层次”的生活吗？我赶忙上前扶住洛洛，心里很不是滋味。

13.

饭店周围的代驾很多，我们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开车送我们回家。

半路上，洛洛下车吐了一次，呕吐物被葡萄酒染成血红，看得我心里发慌。

吐过之后，洛洛状态好了不少，脸色不像之前那么痛苦，一边抽烟，一边跟我说闲话。

等到了她家楼下，洛洛已经完全恢复过来，换成她来扶我进电梯。

当晚，我在洛洛家里住下。

洛洛一个人住一间二层Loft。在我的想象里，像她这样美好的女孩子，自己的小公寓，应该也会装饰得跟公主的闺房一样精致吧：

就比如有帷幔和拖地花边的粉红色的大床，糖果色的墙纸，还有数不清的可爱毛绒玩具。

然而现实让我大失所望，洛洛的房间，与其说是少女的秘密空间，更像是淘宝库房。

“我房间里有点乱，别介意。”她说。

本就不大的房间里，堆满了衣服、鞋子、纸壳箱和塑料袋，本来是厨房的地方堆满了垃圾和外卖盒子，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我小心翼翼地走着，避免被地上乱扔的鞋子和瓶瓶罐罐绊倒。

一层客厅的中心，是她的化妆桌，上面堆满了形形色色的化妆品，镜子上还有被口红划过的痕迹。旁边是一堆塑料收纳盒，里面是各种写着英文的药品，甚至还有几个注射器。

我当时没想太多，只是一门心思要上厕所。

来到卫生间，刚一弯腰，就觉得天旋地转，扶着墙哇地一声吐了。

看着满地的秽物，我脑子里忽然有了个奇怪的念头，想找什么东西给它们收纳起来——这可是高级餐厅的呕吐物，这一摊怕是就有一千块。

还好，就在我即将做出恶心的行为前，洛洛及时赶了进来，帮我收拾残局。

随后她扶我到卧室里的躺椅上，端了杯水和一片药给我，说：“这是解酒药，吃了好受一点。”

我把药吃了，过了一会儿，确实舒服了一点，但脑子和身体都轻飘飘地发软，睡不着，同样也起不来。

“这药里有咖啡因，吃了一时半会睡不着，聊聊天吧。”洛洛在一旁吸着烟说，“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吗？你今天晚上的表现很差劲。”

我点点头，小声说：“对不起……”

“你干嘛向我道歉呢？这事儿跟我又没关系。”洛洛说，“给他们留下不好印象的，只是你自己啊。”

“我……我不太会跟人打交道。”我说。

“哈，胡扯。”洛洛毫不犹豫地否定道。

“真的，我平时在公司那副样子，你又不是没看见，社交这块我真的……”

“不不，胡扯，绝对是胡扯！人是社会性动物，社交跟呼吸、吃饭、杏爱一样，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能力。”洛洛坚定地摇头，“除非，你小时候的一些记忆，阻碍了社交能力的发展。如果你能想起来的话，就可以对症下药，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洛洛这话我不爱听，好像我是一个精神上的残疾人。

但事实就是这样，从小到大，周围人总能热热闹闹地凑在一起，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的。

“我好像不记得，有这样的事情……”我说。

“你当然不记得了。”洛洛掐灭香烟，神秘地一笑，“因为那些事情，已经被大脑埋藏在潜意识的垃圾堆里了。”

“那该怎么办呢？就没有什么办法吗？”

我试着想坐起来，但身体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力气。

“倒是有一个办法，”洛洛说，“那就是靠冥想进入我们的潜意识里，把那些记忆找回来。喝酒后的放松状态，倒蛮适合做冥想的。怎么样，要不要试试看？”

我点了点头，毕竟没人愿意做一个精神上的残疾人。

14.

洛洛让我闭上眼睛，用小音箱播放一首轻缓的钢琴曲，凑到我耳边，柔声耳语道：

“首先，跟着我做深呼吸，放松你身体的每一个关节——来，吸气——呼气……”

她如此反复了十来遍。渐渐地，一股睡意袭来，我眼皮发沉，感觉身体失去了知觉。

“接下来，我会引导你去想象一些画面，”洛洛说，“你要告诉我，你都看见了什么，好吗？”

“好的……”

“现在的你，回到了过去，你是一个天真无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你走进了一座单元楼，看着地下室的楼梯，好奇地走了下去……告诉我，你都看见了什么……”

那是我老家最烂的那种公寓楼，俗称“粑粑楼”，可见大家的鄙夷程度。

走廊里从来都没有人打扫，生锈的铁扶手上积了厚厚的灰尘，水泥楼梯很多都残缺了，一不小心就会踩空。

当然最要命的是楼道里的感应灯，尤其是在晚上，灯忽然熄灭的瞬间，会让我恐惧无比。

“啊！”我中断了描述，害怕地叫出了声。

“怎么了？”洛洛轻声问道。

“感应灯……感应灯灭了……”

我皱着眉头，害怕得不行，而且刚才那舒心的音乐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神不宁的噪音。

“没有关系，继续向下走……”洛洛说。

“但是……感应灯灭了，周围都好黑……我，我不敢……”

“继续向下走！”洛洛的声音不大，但却冷漠而威严，“不然你永远都没法离开这里！”

我吓坏了，接着窗外一点点微弱的光线，摸索着缓缓向下。

“你又走下了一层楼梯……”洛洛冷冷地说，“你看见一个人，是你最不想见到的那人。”

“不……我不要……”我拼命摇头。

我当时的意识很清醒，知道一切都是不真实的，但却像醒不来的噩梦般无法挣脱。

“那个人，渐渐地转过头来了。”洛洛不顾我的抗拒，继续道，“告诉我，他是谁……”

他是我的三叔，一个无所事事的混混，生了好几个孩子，老婆跟人跑了。

爸爸常年不在家里，他就来我们家里混吃混喝，欺负我和我妈妈。

他先是用零食和好言好语，让我跟他的孩子玩，之后又诬陷我欺负他们，找我和我妈的麻烦。

他是一个酒鬼、小偷、骗子、恶棍，但也是深得爷爷奶奶欢心的恶棍。

于是爸爸沉默，妈妈哭泣，我更是没有办法……

“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

有一次妈妈不在家，他来了。

他质问我，为什么把弟弟推到。

我说我没有。他就发起火来，把我放在他的膝盖上，狠狠打我的屁股。

然后呢？

“然后他脱掉了我的裤子，把手伸到里面……”

这时我忽然想起来，妈的，我刚才怎么能说“自己不记得了”呢？

我压根就从来就没有忘记过这件事情：

小学的时候，我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就是因为这件事；

初中的时候，拿头撞墙也要去城里，也是因为这件事；

当男朋友把我粗暴的推到，我浑身僵硬，动也不敢动，更是因为这件事。

我再也受不了，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妈妈……”我哽咽着说，“我要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