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必须拿自己的孩子去喂狗（上）

一、立意

1.

随着社会不断发展，出现了许多“不该是问题”的问题，就比如“人为什么要生小孩”。

在老一辈看来，结婚生育，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就像春天冰雪自然融化，种子埋在地里自然发芽一样，很少有人会问为什么，更不会有人去考虑背后的意义。

可一旦有人率先发问，无尽的麻烦和争论，便接踵而至。

“如果人们都不生孩子，社会靠什么发展？养老金问题怎么办？国防事业怎么办？技术创新怎么办？文化传承怎么办？”未婚先孕已有三个月的玥玥，对着电话连珠炮似地叫道，“你们这些人，只想着自己舒服、自己挣钱！从来就没过长远的考虑！”

电话对面，玥玥MCN经纪公司的对接人，陈雅娴经理，完全被说懵了。

她沉默几秒，开口道：“那个，你说完了没有？”

“说完了！”玥玥没好气地说。

“你他妈有病是吧！我刚才说的哪句话，让你不生孩子了？”陈雅娴反击道，“我说的是，虽然你现在怀孕，但不妨碍你做手头的工作呀！你现在剩下的任务，就是把之前计划的三个板绘视频做完，不用你跑不用你跳，跟你怀不怀孕有毛关系！”

“这你可就错了，不仅有关系，而且有很大的关系！”玥玥对着空气扬手道，“首先板绘要长时间对着电脑，我的设备还是数位屏，相当于是两个电脑，也就是双倍的辐射！对孩子有很大的影响！而且还有久坐，对孩子也很不好……”

“你行了！怀个孕不得了吗？我妈当年下午还在化工厂干活，晚上就生了我！你见我缺胳膊少腿了吗！”陈雅娴不耐烦地打断道，“我也不跟你废话！根据合同，如果下月这几个视频不到位，你就要赔偿我们的推广经费，一共是114514.1元！估计你也赔不起！到时候你就挺个大肚子，法庭上见吧！”

“你吓唬谁呐！我跟你们签约快两年了，分了3w不到，还要陪你们11w？我告诉你，我有100种办法让你们下不来台……”

对面已经懒得掰扯，挂断了电话。

玥玥放下手机，长出一口气，感觉双手激动得有些发麻，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时动了火气。

“对不起啊宝宝，妈妈刚才生气，是不是吓坏你了？”她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安慰着尚未出世的孩子，“放心宝宝，妈妈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当陈雅娴跟她说要陪11w的时候，玥玥的确有点被吓到。虽然她也知道自己最后肯定陪不了这么多，可即便是两三万，她现在也很难承受。更何况到到时候，她的宝宝已经已经出生，这又是一大笔开支。

玥玥喝了口手边的牛奶，冰冰的口感，多少平息了些心中的焦虑——等沈劲松回来，再问问他吧，他大老板，一定有办法的。

想到这里，她心情稍微好了些，开始对宅子里的年轻女仆水仙抱怨说：“这个牛奶，好冰呀！我不能喝太凉的东西，对宝宝不好！”

水仙正忙着准备晚饭，她没搭理玥玥，手起刀落，把案板上带血的生鸡斩成两段。

2.

晚饭刚准备好不久，沈劲松就回来了。

水仙赶忙撂下碗筷，迎上去给沈劲松拿衣服，拎公文包，殷切地问候说：“主人辛苦了，今天晚上按您吩咐，煲了鸡汤，还有新鲜的菠菜配蒜泥和清炒藕片，蛋挞也烤好了。”

沈劲松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只是叫水仙把衣服拿到楼上收好。

玥玥已经在餐桌了，正在剥刚从烤箱里拿出来的蛋挞。

沈劲松拉过椅子在她身边坐下，关切地问：“怎么样玥玥？今天有没有不舒服？”

“嗯，挺好的。”玥玥心不在焉地回答着，眼睛盯着盘子里的蛋挞。

锡纸还很烫，但不妨碍玥玥已经吃掉了大半，她吸着沾满油的长指甲，犹豫要不要继续。

沈劲松笑了笑，拿过旁边的小碗给她盛鸡汤，说道：“都是准备要当妈妈的人了，还像小姑娘一样爱吃甜食。”

玥玥脸红了，接过沈劲松的鸡汤，光是看着上面漂浮的黄色油花，就感觉很腻。

但是为了宝宝的营养均衡，自己不能再挑食了，什么营养都要吃。她小心翼翼地呷了一口，水仙在煲汤时按她的要求，加了额外的糖，尝起来口感清爽了许多。

沈劲松从砂锅里夹出成块的鸡肉，把外面油腻的鸡皮剥掉，再夹到玥玥的碗里。

玥玥小心咬了口鸡肉，口感滑溜溜的很奇怪，虽然说不上好吃，却诱惑着她再吃一口。

“怎么了？今天话这么少？”沈劲松关切地问，“遇到什么事了？”

“喔……只是一些私事，”玥玥避开沈劲松的目光，“我自己能处理好。”

“说来听听嘛，没准能帮上忙。”沈劲松追问道，“心情不好的话，可能会影响到宝宝的。”

沈劲松这人性格就是这样，你越是逞强，他就越是要帮你一把，对他比较在乎的人更是如此。

从大学相处到现在，玥玥自认为，她已经把沈劲松摸得很透。

于是她把下午，自己被MCN方威胁，要赔11w的事情跟沈劲松讲了。

“你签的哪家公司？”沈劲松问。

“叫矩阵新媒体，最近网上挺火的，好像还张罗要发什么虚拟币。”玥玥说。

沈劲松想了想，笑道：“这世界也是小，我前几年正好被机构忽悠，给他们投了一笔钱。虽然算不上是大股东，但这点小事，还是能搞定的。”

“真的吗？太谢谢你了！”玥玥兴奋地说。

“没什么，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这时水仙抱着一筐衣服，从二楼下来。沈劲松见了，招呼道：“先来吃点饭吧。”

“我自己会做！”水仙没好气地说，“你们两个人吃饭，正好合适！”

说罢，她抱着衣服走进卫生间，咣当一声锁上门。

“诶呀，你看这人，”沈劲松尴尬地笑笑，“性格真怪，跟赵煜似的。”

玥玥此时正在吃鸡肉，一听到“赵煜”这个名字，不好的回忆一下子涌上来。

“呃呜……”

她扭过头，捂着嘴差点儿吐出来。

“诶呀，没事吧！”沈劲松赶忙站起来，走到玥玥身边。

玥玥摇摇头，强迫自己咽下一口唾沫，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

“……有点不舒服，”她扶着桌子站起来，虚弱地说，“我想上楼躺一会儿……”

3.

玥玥回到客房，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下。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金属工具的操作声吵醒，她睁开眼睛，惊恐地发现，自己手脚被捆在冰冷的妇科检查椅上。

前男友赵煜，正默默地吸着烟，眉宇间是他标志性的冷漠和傲慢。

“你、你这样是不对的！”玥玥声音发抖地说，“求求你了，快收手吧！你肯定会后悔的！”

赵煜好像没听见一样，拿着医疗工具，向玥玥走过去。

“赵煜，你看在咱们认识这么久的份儿上，饶了我好不好！我真的不能失去宝宝……”玥玥急得快哭出来了，“我会死的……你对我难道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冰冷的金属器械插入身体，宣告所有的好话无用。

玥玥浑身颤栗，凭着本能尖叫起来：“你这个他妈的……连狗都不如的东西！你肯定会……不得好死的！啊啊啊啊啊……”

可惜，人不是动物，并不会因为对方声音大而退却。

渐渐地，玥玥感觉自己声音越来越小，耳边响起赵煜干巴巴的声音：

“很多人都说我变了，但实际上，我一直遵循着大学时陈老师的教导，你还记得吗：艺术从来都不是一种创造，没有任何新东西会在任何艺术作品中诞生；艺术是一种表达，是把观念植入他人头脑里的过程。

“评价艺术优劣的标准，也很简单：只要能在观众头脑里，留下深刻而持久的印象，就是优秀的艺术品——简单地说，就是要有足够的冲击力。

“在信息爆炸，媒体泛滥的今天更是如此：只有在观众的思维被荡涤，头脑空白的瞬间，才有艺术的喘息之地。

“所以当代艺术，要不断开拓新疆界，踏入那些前人未曾涉足，甚至不敢涉足、不能涉足，乃至不允许涉足的领域，才能重新赋予艺术以生命。”

所以，你要打着艺术的旗号，去破坏人性与伦理的底线，甚至不惜伤害身边那个最亲近的，一直以来都毫无保留支持你的人？

“艺术家，和普通创作者的区别在于，当艺术家发现了一个新领域，一个空白需要填补时，他会发自内心地认为，这是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无论付出多大的牺牲，承担怎样的风险，都必须要有一个作品呈现出来。”

玥玥听见了婴儿的哭声，她惊恐地抬头，看见自己胖嘟嘟的宝宝，被赵煜放在了餐盘里。

“求求你了，你不能这样啊！这也是你的孩子呀！”

玥玥声嘶力竭地喊着，然而声音却越来越小，如同即将在水缸里溺死的老鼠。

4.

最终，玥玥从噩梦里哭着醒来，一把抱住了眼前的沈劲松。

“赵煜，他疯了……他要把小宝宝吃掉……怎么办啊，呜呜呜呜……”

“没事的玥玥，都是噩梦，我在这里呢，没事的哈……”沈劲松轻轻拍着玥玥的后背。

“你会保护我嘛……”玥玥哽咽着，“我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你该不会赶我走吧……”

“说什么傻话呢！”沈劲松回头，对站在门口的水仙吩咐道，“你去书房，把我的折叠床搬过来，我今晚在这里陪她。”

水仙倚着门槛，满脸不爽地咬着指甲。

“你站着是什么意思？”沈劲松不悦道，“是没睡醒还是听不懂人话！”

“唔……”

水仙挠了挠乱蓬蓬的长发，嘴里小声嘟囔着难听的话走开。

二、构思

1.

赵煜！当代最具争议的先锋艺术家之一！在行为艺术界，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

几年前，赵煜通过特殊渠道，将一具死胎烹饪食用，完成了名为《食人》的行为艺术。想都不用想，该作品得到了极大的“反响”，部分内容，甚至被当误当作“广东人吃小孩儿”的证据在网上广为流传。

对于作品《食人》的意义，学界和网络上众说纷纭，当然绝大多数人只当他是个丧失人性，死不足惜的变态。

而作为从大学就一直陪在赵煜身边，见证了他所有变化的人，玥玥认为，赵煜现在这个样子，不过是证明了当代大学教育的失败。

按道理，大学的职责，是培养满足社会需求的专业人才。可如今的大学，却用一种带着优越感的傲慢姿态，把校园和社会割裂开来，以维护自己的特殊地位。

其代价，是学生无法适应日趋复杂的社会，导致了迷茫，失败，乃至变态。

2.

大学期间，赵煜在整个美术学院很有号召力，俨然是一呼百应的精神领袖。

可惜的是，他并没有把自己的热情投入到正确的地方，就比如加入学生会或者团委。相反，他选择站在权威的反面，成为一个让校方头疼的叛逆者。

大二那年，学校爆出了某教授跟研究生之间的丑闻。因为公关能力太差，校方出了一个昏招，竟以官方通知的形式，让全体师生闭嘴。

此通知一出，便让赵煜抓到了把柄，他号召同学们，全都用胶布封住嘴上课，以表达对校方的不满。

义愤填膺的学生们纷纷响应，甚至连外校学生也加入声援行列，本就缺少素材的各路媒体更是一哄而上，争相报道。

最终校方认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而赵煜则被推上万众瞩目的风口浪尖，他把这次活动命名为《闭嘴》，从而开始了行为艺术家的生涯。

也就是以这件事为契机，玥玥迷恋上了赵煜，两人很快走到了一起——未经世事的女孩，总是会迷恋叛逆不羁的坏小子，而最终，她也要为自己的不成熟付出代价。

在经历了作品《闭嘴》的巅峰期后，赵煜的人生K线便开始一路下滑。

忙于做精神领袖的他，自然疏于学业，其在美术上的水准也止步于艺考阶段，没法继续读书深造。同时，“行为艺术”一项，也被从毕业设计中拿掉了，毕竟校方吃过这方面的亏。

结果赵煜拿不出像样的毕设，最后连学位证都没搞到。

工作方面，赵煜也屡屡受阻，曾经叱咤风云的精神领袖，是不能屈尊于一家小公司，熬夜加班做图当社畜的。

至于当年所谓的“兄弟”和“人脉”，一个个不是顺利升学，就是考取公职回老家结婚，再或者像沈劲松这样直接继承家业。大家聚少离多，更多的只是在网上聊一聊，久而久之，随着生活圈子的不同，彼此也日渐生疏了。

最后，只剩下玥玥一个人陪在赵煜身边，靠一点点打工的钱勉强维持生活。

赵煜也经尝试过，继续做自己的“行为艺术”，然而失去了学生身份保护的他，得到的不是媒体的关注和报道，而是罚款和拘留所。

他发现，自己在学校里有再大的名望，再多的所谓“成就”，一旦离开校园，就立刻化为梦幻泡影。剩下的只有坚硬的墙壁，令他无路可走。

每天无所事事的赵煜，渐渐变得阴郁，脑海里开始浮现各种令人害怕的想法，最终化为《食人》这部惊世骇俗的行为艺术作品。

事后赵煜高兴地对玥玥说，因为这部作品，他得到一笔赞助，生活可以过得不那么辛苦。

但一切都太晚了，谁能够接受自己未来的丈夫，是一个吃死婴的变态呢？

玥玥已经开始认真考虑，该什么时候跟赵煜提分手了。

3.

天不遂人愿，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玥玥怀孕了。

玥玥觉得，孩子的到来，或许会给赵煜带来一些转变，比如让他能更现实，更有责任心一点。

然而当赵煜得知玥玥怀孕后，沉默半晌，开口道：

“我知道，我是故意让你怀孕的。”赵煜平静地说，“因为我想用我们的孩子，来完成一件作品。”

“什、什么作品？”玥玥强作出笑容，额头上渗出冷汗，“让我们的宝宝……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其实玥玥也知道，赵煜的脑子里，是绝对不会考虑这些事情的。

赵煜拿出香烟，说道：“我要你把孩子流掉，然后喂给狗吃。”

“什……什么？”玥玥嚯地站了起来。

“就是字面意思，我要用我的孩子，去喂一条狗。”赵煜深吸一口烟，双眼直视着玥玥，“怎么样，你听了这个，有什么想法？”

“用……用我肚子里的宝宝……去……喂狗……”玥玥浑身颤抖着，失神一般重复着赵煜的话，瞬间暴怒道，“你疯了吗！你还不如一条狗！”

“你这句话挺到位的，真的！我真的不如一条狗……”赵煜竟然笑了起来，“我大概也能预料到，这个作品完成后，人们会如何看我……但这东西必须得有，至少必须得有人去做，明白我说的意思吗？得有这么事实摆出来，去填补……”

“我不明白！”玥玥咆哮着，拿起桌上的杯子，朝赵煜砸去。

赵煜揉了揉被砸痛的额头，把掉在地上的香烟捡起来重新塞进嘴里，继续道：“你看，我们的关系，已经到此为止了，这个孩子你没法生下来，早晚都要流掉的。而且，我也会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给你一定的补偿——嗯？你拿刀干嘛？”

“你不要过来！滚开！”玥玥用刀指着赵煜，歇斯底里地喊着，“你这个变态！垃圾！你休想动我的宝宝！你再过来我就杀了你！”

说着，玥玥一步步后退，打开房门后，把菜刀丢在地上，转身拼命往外跑。

她便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宝宝平安来到世上，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在所不惜。

三、取材

1.

不过还好，自从离开家后，赵煜从来都没骚扰过玥玥。现在她又住进了沈劲松家里，无论是看老同学的面子，还是凭沈家的实力，赵煜都绝对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现在玥玥需要做的，就是借沈劲松家的条件好好休息，静待宝宝平安降临。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那个水仙，言谈举止间，分明是很不爽玥玥。想必这小姑娘，多半是被好脾气的沈劲松给宠坏了吧？

不过玥玥也知道，自己现在是寄人篱下，不能让水仙像对待女主人一样对待自己。

住了一段时间后，玥玥打算自己早起去买菜，既可以确保食材来源，防止水仙偷懒，又能减少水仙的工作量，让她少抱怨一点。

2.

今天，玥玥买了排骨和莲藕，还有新从山上挖来的山药回家。她觉得，这些都是对宝宝很有好处的食物，做起来也简单，这样水仙就不会对她有太多怨言了吧？

清晨8点菜市场阳光正好，忙碌的上班族此刻都在挤地铁，街上多是刚刚晨练过，脚步从容的老人们。和老家不一样，这里的老人似乎不用担心太多东西，脸上没有操劳一生后时间留下的残忍痕迹，更多都是颐养天年的幸福感。

所以说，人还是得活在大城市。

玥玥这样想着，走过街角，忽然发现一群人围在路旁。在当地，时常有来自郊区的农户，把自家养的活鸡活鸭，或是半夜钓来的新鲜鱼，在路边现宰现卖，吸引人们去围观。

大多数人也不买，只是默默地看，以致于人们越聚越多，有时甚至到了影响交通的地步。

像“买鸭一定要买街边梳小辫老太太卖的”一类的讲究，玥玥是没有的，但在本能趋势下，她还是不自觉走了过去，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她穿过人群，踮起脚尖一看，不由倒吸口凉气：一个上学的小孩子被轧死了，肇事车辆不知所踪，只在地上留下一道血迹，多半是运土方的大货车所为。

小孩子被巨大车轮碾压的画面，从玥玥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来，她甚至听见了肢体被压碎的声音，身体从心脏一直到小腹，开始砰砰直跳。

小宝宝也害怕了吗？玥玥摸着自己的小腹，心里安慰说：对不起宝宝，让你看了可怕的东西，妈妈是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在你身上的。

这时警察已经赶到，驱散看热闹的人群，玥玥也转身要走，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点上一根香烟，扶了扶眼睛，面色平和地看着玥玥。

“啊啊啊啊啊！”玥玥大声尖叫起来，一把抓住了身旁的警察，“警察！他他他……他过来了！救救我的宝宝呀！”

“什么？怎么回事？”

“他就在那里呀，别让他跑了！”玥玥指着人群，跳着脚尖叫道。

然而无论玥玥再怎么找，都看不见赵煜的身影了。

站在一旁的警察们面面相觑，只当玥玥是死者家长，不禁露出为难的表情——自己孩子被车碾得需要用铁锹铲，这种情况，无论再说什么都不管用了吧！

3.

警察跟玥玥掰扯了半天，结果发现她跟死者没半点儿关系，难免有点儿恼火。

“不是，您看，我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一个警察强压住火气，对歇斯底里流眼泪的玥玥说道，“像您这个属于民事纠纷，应该先去派出所报案……”

“什么叫更重要！”极度的恐惧，让玥玥口不择言，“这个熊孩子都死了，你们围着个死人转有什么用！我的孩子还活着，你要以我为重啊！”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另个警察忍不住发起火来，“就你家的孩子是孩子！别人家的就不是吗！不要在这里影响我们执行公务！否则我们要采取强制措施了！”

“你敢！”玥玥叫道，“我现在怀孕了，你们动我一下试试！”

最后警察们好说歹说，搞来一辆警车，把玥玥拉到了最近的派出所里去。在社区民警的劝慰下，玥玥情绪多少平复了一点，拿出手机给沈劲松打电话。

沈劲松安慰了她一番，说自己现在有事走不开，让水仙去派出所接她。

很快水仙摆着一张臭脸来到了派出所，对民警说她来接玥玥。

出于职业的审慎，民警在外面额外多问了一句：“她说她老公要吃她肚子里的孩子，这是怎么回事？我看她情绪不太对，没敢多问。”

她老公就是把她吃了，关我锤子事！水仙愤愤地想着，抬手用食指在自己太阳穴上转了转，说道：“她这里有点问题。”

“诶呀，那你们家里人倒是看好她呀！怎么能让她出来乱逛呢！”民警说道。

“我们都很忙的，哪有时间管她！”水仙说道，“她也是时好时坏，保不齐刷到什么新闻短视频被刺激到，就开始发疯了！”

“这说的也是！”民警深有同感，带着水仙往里走，“现在网上这些东西啊，都坏得很，一天到晚就讲各种负面，难怪外国人整天说咱们坏话。”

“就是就是！这些公司，啥价值都不创造，就搞出一堆垃圾虚假广告！”水仙咬牙道，“这些人吼！就该把他们的狗头砍下来！”

对于这种过激言论，民警感觉不太好回应，只得岔开话题，给水仙指了玥玥所在的房间，去处理别的事情了。

水仙还沉浸在义愤填膺的情绪里，哗啦一声拉开门，对玥玥吆喝道：“回家去啦！神经病！”

玥玥也很生气，但这一上午，她情绪激动了太多次，为了宝宝，她选择忍气吞声。

4.

回到家里，闻着满屋子呛鼻的炒辣椒味，玥玥这才想起，她早上买的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搞丢了。

水仙把一盘红彤彤的辣子鸡，和一小碟泡椒摆在桌上，盛了米饭自顾自吃了起来。

玥玥本就不能吃辣，看着水仙狼吞虎咽地吃着饭，说道：“那个，我跟你说过了，我现在怀孕了，不能吃这么辣的东西……”

“谁知道你中午回来！我还以为有大老板请你吃饭！”水仙也不看她，“你他妈爱吃不吃！”

“不是，你什么态度啊！”玥玥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怎么这么跟我说话！”

水仙听了，默默把碗放下，把嘴里的鸡骨头挑出来，嘭地一拍桌子，大声道：“你他妈的算个什么东西？啊？怀孕了没人要，肚子里装的不知道哪来的野种，来主人这里讨饭吃！你现在他妈的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玥玥气得干瞪眼，感觉嘴唇发麻，说不出一句话来。

“主人怎么对你，我不管！你现在已经惹到我了，知道吗？惹到我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

玥玥看着水仙的样子，不禁浑身发抖，并非是因为愤怒，更多的是因为恐惧。

母性的本能告诉她，眼前这个女孩子，真的会伤害到自己肚里的孩子。

她推开面前的米饭，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锁好后，躺在床上默默地哭泣。

等沈劲松回来，跟他说说这件事吧，玥玥这样想着，挂着泪水迷迷糊糊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