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传尊师Karma酱
南传尊师Karma酱

大家好,我是金融诈骗规划师karma酱;擅长领域:实体经济传销化;国家政策解读;假新闻拼接&撰写;销售培训;线下洗脑;男性/女性/TS PUA;网络造谣;攻击同行;量子波动速读、蒙眼识字、HSP超感知全脑开发;资金盘评盘;创业劝退咨询;破产跑路规划等。 喜欢唱、跳、rua和篮子;

人畜无害

“这个歌,我这么跟你说吧,很多人都没看明白……这歌就是写一个家庭嘛,第一段父亲,第二段母亲,第三段孩子。作为一个非常偏执的中年妇女,就是他妈的认为自己手里有一把枪,天天特别紧张地想去保卫生活。这个假枪你在哪儿都买得到,或者你买不到手里也有一把无形的……这就是个典型的一家三口,虚假的中产阶级温馨,结果全他妈是扯淡!杀,都杀掉!小孩背叛,父母绝望,最后全JB完蛋……”

——万能青年旅馆乐队访谈

1.

铁五正全神贯注地看着今天的目标。

他是房地产老板,看样子大概40上下,头发稀疏,浑身都是肥肉。

铁五喜欢肉厚实一点的人,这样他就可以放开了打,不必顾虑太多;不像那种身材精瘦的,下手时需要拿捏得当,太轻了客户不满意,太重了则会摊上麻烦事。

老板也知道铁五是来干嘛的,油光光的额头上紧张得都是汗,但脸上还故作镇定,丢给他一根黑利群,问道:“他们给你开了多少钱啊?”

“1w5,”在钱的事情上,铁五向来都很坦诚,“先给5k的定金,等有效果了,再把剩下的尾款打给我。”

“这样,我给你两倍的钱,你把那家伙收拾一顿,怎么样?”老板问。

“可以呀。”铁五点点头,把烟夹在耳朵上,忽然猛地一拳打过去,对方瞬间鼻血直流。

趁他还没回过身来,铁五起身,抓住老板的衣领,对着他圆鼓鼓地肚子又是狠狠一膝盖。老板吃痛,呻吟着倒在地上。

“但我必须得把这单做完了,才能再跟老板您合作,这是规矩。”

说罢,铁五一脚踢了过去……

等铁五出来的时候,办公室里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大家都听见了里面的声音,大概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铁五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早就习惯了。他径直走到公司门口,管前台小妹要两张纸,擦干手上的血迹后,丢进电梯口的垃圾箱里。

这是他每次做完工后的小仪式,象征着事情就此了结,不把工作上的恩怨带到生活里。

2.

铁五本来是一个拳击手,打过很多比赛,却总与奖牌无缘,后来经朋友介绍当起了打手。

对于自己的工作,铁五更愿意理解成是一个“快递员”,把客户的怒气、憎恨、威胁等情绪,通过自己受过专业训练的肉体,传达给那些素不相识的人。

那些挨揍的人,也都非常通情达理,知道铁五本跟他们无冤无仇,只是拿钱办事而已,几乎没有人会事后找他麻烦。

然而靠拳头表达观念的方式,为任何一个文明社会所不容,因此铁五几乎每年都要在看守所里待一阵子。不过铁五性格安静,可以说有点儿宅,看守所里可以健身读书,又没有人敢惹他,在里面反倒像放假一样。

只是随着女友爱莉的闯入,铁五的生活被彻底搞乱了。

这是某种无法抱怨的,“甜蜜的麻烦”,就像一个母亲很难向人抱怨,自己刚生下来的孩子很吵、很烦一样。

3.

下午,铁五跟客户汇报了工作后,就去健身房锻炼,顺便在外面吃了晚饭,回家已经9点。

不出他所料,家里是空的,爱莉又不知道去哪里疯了。他知道现在给爱莉打电话,人家也不会接,就坐到书桌上继续研究起心理学。

铁五是个很有远见的人,知道自己靠拳头吃饭的日子有限,如果将来还想继续吃这碗饭,得靠求体力之外的办法,这就需要求助心理学的帮助了。

另一方面,他也想通过研究心理学,来搞懂女友的心思……

终于,在凌晨1点,门外传来了钥匙响,以及钥匙啪嗒掉在地上的声音。

铁五起身去看门,爱莉一如既往,穿着暴露的衣服,丝袜在大腿处被扯烂,鞋也只剩下一只,醉醺醺地站在门口傻笑。

然而今天不同的是,她的胳膊搭在了一个男人肩上。

那男的看见铁五,瞬间变了脸色,问爱莉道:“诶诶,你没走错吧?这是你家吗?”

“啊,没走错,就是。”铁五抱起胳膊,冷冷地答道。

男人上下打量一番铁五,瞬间怂了,把爱莉一把推到铁五身上,说:“不、不好意思啊大哥!她没说自己有男朋友!抱歉哈,那个,我先撤、先撤了哈……”

说罢,男人如同撞上猫的老鼠,头也不回地跑了。

铁五带上门,把爱莉拉到沙发上。

爱莉刚一坐下,忽然如梦初醒般地抬起头,大声嚷嚷道:“诶?刚才的帅哥哪里去了!不是要约嘛?人呢?”

说着,爱莉把露肩的上衣脱掉,里面什么都没穿,少女般贫瘠的胸前,挂着两只刺环,中间一道细细的银链。爱莉用手指缠住银链,轻轻拉了拉,自顾自摆弄起来。

铁五看着痴态尽露的爱莉,强压住心里的火气,尽可能心平气和地问:“说吧,刚才又是怎么回事?”

爱莉不理他,从挎包里摸出一根皱巴巴的手卷烟,拿打火机点上。

随着青烟飘起,铁五一下子就嗅出这是什么东西了,上前一把夺走,丢在地上踩灭,一巴掌扇了过去。

作为打人方面的专家,铁五有意控制了力道,但爱莉还是顺势倒在沙发上,像小孩子一样蹬着腿哭嚎道:“X你妈的!你嫌我是烂货,就给我赶出去啊!整天装模作样地干什么!呜呜……”

“别他妈哭了!再哭我他妈打死你!”铁五厉声喝道,心里却没了底气。

“好啊!来啊!你打死我吧!我他妈的也不想活了,你不打我瞧不起你……呜呜呜……”

铁五就很不能理解,为什么男人会家暴,甚至把女人打得半死。人可以用拳头打碎一块砖,却不能劈开一池水,打女人也是一样的道理。

铁五叹口气,扯着爱莉胸前银链,带她进卧室里洗澡。

爱莉又哭又叫,但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能乖乖就范。

4.

爱莉一晚上都在吐,铁五就在旁边守着,心不在焉地翻着超厚的心理学教材,试图寻找能够帮助爱莉的办法:

有心理学家从“进化心理学(Evolutionary-psychology)”视角出发,认为淫乱不符合女人的天性,因为淫乱的后果是怀孕。

和别的动物不同,人类生育的风险极大,女性必须要跟异性建立长久且稳定的关系,才能保证自己和后代的安全。

这是很浅显的道理:即便是在科技发达的今天,单亲妈妈的生活也很不容易。

那为什么有的女人,会违背数百年进化习得的天性,去过放荡的生活呢?

科学家的答案是“自我价值认知失衡”:放荡的女人往往以自我为中心,认为自己是如同“女王蜂”般唯一的女性,雄性们会争相去尽抚养的义务;

而这种不正确的自我认知,则来源于内心极度的自卑,试图用幻想和频繁的性快感来缓解内心的焦虑情绪。

科学家指出,早年缺乏父母关注,被长期虐待,或被性侵的女孩,往往更容易在成年后成为荡妇,即“婊子生婊子(Whores breed whores)”……

看到这里,铁五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倒不是因为熬夜,而是内容实在是无聊。

这也是铁五自学心理学面临的一个难题:种种反常的心理现象,经过科学家们的研究和分析后,反倒变得“正常”了起来。

他仿佛能看见科学们家们穿着白大褂,摊开双手无奈地耸耸肩,说:“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看着办。”

如果你还要问,他们就会拿出一些老生常谈的话来敷衍你:“改善与原生家庭的关系”,“多给对方一些关注和陪伴”,“提升自信”,以及那句最可恨的“注意自我疏导”。

要是人都能自我疏导,要你们这些科学家做什么!铁五支着下巴愤愤地想着。

仿佛是在配合男友似的,爱莉翻了个身,探出头来对准脸盆,扣着嗓子开始“恶龙咆哮”。

5.

等天快亮的时候,爱莉才消停下来。铁五打算撑到早晨去买早餐,结果没坚持住,靠在床边迷迷糊糊地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铁五似乎听见有砰砰几声响,但他实在是起不来。

直到他感觉后颈被狠狠戳了几下,他才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等他回头一看见爱莉,睡眼惺忪的他,瞬间完全清醒了过来。

“我、我,呜呜……”爱莉脸色惨白,抓着手腕,胳膊上全都是血,“我要死了,怎么办啊……”

铁五直接把自己身上的背心撕碎,抓过爱莉的手,紧紧缠在伤口上,随后架起她瘦弱如吸管的胳膊出门。

一路上,铁五死死按住爱莉腋下。这是他当兵时,老班长教他的:

“要是胳膊被炸掉了,先按住这儿止血,战场上胳膊断了可以慢慢捡,血流出去就回不来了!”

6.

爱莉几刀砍得不深不浅,失血也远没有铁五想的那么严重,二人很快就打车回去了。

路上,爱莉看了看后座“禁止吸烟”的标志,摇开车窗点了根烟,对铁五说:“你们对客户有要求吗?”

“什么意思呢?”铁五攥着爱莉冰凉的手问。

“就是,我能雇你吗?”爱莉看着窗外,吐出一口烟。

“这个……”铁五一时语塞,“原则上是可以的。”

“我要你给老畜生做掉。”爱莉说,“开价5w,另外加上我这个人。”

“这是不是有点……”铁五主要是怀疑,爱莉手上是否还能拿得出5w来。

“你也看到我的决心了吧!”爱莉把手抽出来,在铁五面前晃了晃,“我连自己都敢杀,难道还怕那个老畜生吗!”

铁五想到上午,爱莉抱着手腕痛哭流涕的样子,这算是哪门子的决心呢?

“你他妈的笑什么!你觉得我就是说着玩吗!”爱莉说着,把车窗要到底,起身要往外跳。

铁五连忙制止,满嘴答应了下来。

就在两人斗嘴时,前面的司机师傅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一开始他本想叫爱莉把烟掐了,此刻则在纠结要不要发短信报警。

7.

几天后,爱莉带上铁五回家,去把事情“办了”。

她口中所谓的“老畜生”,就是她的亲生父亲邱老师。

邱老师是铁五这几年办过的,地位最低,但却是客户开价最高的目标。铁五不知道,这是爱莉在胡乱开价,还是那些老板们实在抠门。

在去的路上,爱莉好像喝醉了一样,兴奋地嚷嚷着要怎么折磨她爸爸:“……我是这么考虑的,你听我说,到时候先给他打了半死,然后把他衣服都给剥了,找一根绳子拴在他的X上……然后,唔……光是拴在X上,应该撑不住是吧……”

铁五根本就不听爱莉说话,眼睛不停打量路边的超市,琢磨着该买点儿什么礼物带上。

毕竟他是第一次来女友家,办事归办事,礼数归礼数,工作与生活分开,是铁五一贯的原则。

“这样吧!”爱莉继续她的狂暴幻想,“先用刀剜上一圈,这样不就能用绳子捆住了吗?然后勒紧吊起来,用他自己的体重,把他的X和X都给扯下来——喂!你有在听我说吗!”

爱莉一脚狠狠提在铁五结实的小腿上:“我跟你说话呢!你他妈的什么意思啊!”

“你等我一下。”铁五说着,走进一家小卖部,买了一条中华烟和一箱牛奶。

爱莉见了,只当是铁五不打算去办事儿了,当街发起飙来。铁五叹口气,把烟夹在腋下,左手提着牛奶,右手铁钳一般抓住爱莉的后颈,推着她往前走。

铁五一开始本以为,爱莉是他在大雨天领回家的,一只湿漉漉的小猫咪——给她干毛巾和热牛奶,她过一阵子就会自己离开。

可后来他发现,爱莉其实是一只在沙滩上搁浅了的抹香鲸——需要不停地往她身上浇名为“关注感”的水,来缓解她被烧灼般的焦虑感。

更要命的是,抹香鲸就是他妈的一动不动,你没法走远,不能视而不见,搞不好还会爆炸。

只是铁五总是幻想着,有一天她能够回到属于自己的大海里,那是多美的一副画面啊。

8.

爱莉家是个拆迁户,分了两套三室一厅的大房子,一整层都是她家的。

邱老师是这么打算的,一套房子将来留给儿子结婚,一套老两口留着养老;在儿子结婚前,多的那套租出去,租金攒起来给爱莉做嫁妆。

多么幸运的一家四口啊,可爱莉偏偏是这个鬼样子。

每每想到这些,铁五就觉得,自己跟常人口中所谓的“生活”愈发疏远了。

电梯门打开,爱莉的妈妈穆姨,早就在门口等待多时了。

出于职业习惯,铁五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中年妇女,感觉爱莉如果按现在的状态继续下去,不出5年就会变得跟他妈一模一样。

“你好,你是爱莉的……呃,男朋友是吧?”穆姨在拘谨中勉强挤出一丝热情来。

铁五并不知道她有什么好拘谨的,他松开掐着爱莉脖子的手,朝穆姨点头笑了笑。

穆姨看铁五还拿着东西,就要帮他提,铁五赶忙谦让说:“哎呀!妈你不用这样!”

尴尬的口误让铁五意识到,其实拘谨的是他自己。

“你他妈说什么呢!”爱莉朝铁五脑后打了一巴掌,从两人身边钻过,直接进屋了。

铁五没办法,只得跟穆姨继续尬笑。

9.

铁五来到客厅,看见爱莉正在跟一个男孩子说话,想必就是他的弟弟小邱了。

小邱看见铁五,就站起来跟他打招呼:“你就是五哥吗?我姐天天就是念叨你呢!”

爱莉朝铁五翻了个白眼,别过头去吸烟,脸还是不自觉地红了。

“五哥,我姐说你是特种兵,真的吗?”小邱兴奋地问。

铁五打量着比自己还高的小邱,心里赞叹好家伙,说道:“啊啊,算是吧。”

小邱赶忙拉着铁五坐到沙发上,继续问道:“五哥,你杀过人没有?”

哪会有人一上来就问这种问题呢!铁五看了眼爱莉,认为这都是她胡说八道的结果。

“我确实在金三角执行过任务。”铁五尽可能含蓄地说。

“那五哥你能说说吗?杀人是什么感觉!”小邱更加急不可耐,好像铁五在故意掉他胃口。

“怎么说呢,这事儿,没什么感觉……”铁五为难地说,“有一次执行任务,我背刺一个人。对方就像是一把锁,你的刀呢,就是钥匙。你把钥匙插进去,扭到一定的位置,锁就开了……”

小邱全神贯注,屏息凝神地听着,好像他自己身临其境一般。

“……总之就是,杀人这种事儿,本身就要求你不能有感觉,不然就办不成了。”铁五自认为总结得还不错。

“我的天,两个变态交流变态经验呢这是!”爱莉把烟掐灭,愤愤地回房间了。

其实见弟弟跟铁五处的融洽,爱莉还是挺高兴的。

铁五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就像心理学上说的,家庭到底还是每个人心灵的港湾。

谁知爱莉走后,小邱稍微挨近了一点,压低声音问铁五道:“诶,五哥……我姐的这里,真的钉了环吗?”

10.

“你问这个干嘛!”铁五有点不好意思,同时他发现,小邱头发下还藏着一颗耳钉。

“就是好奇,还是说……”小邱白皙的脸泛起一丝红晕,“是五哥你钉上去的?”

铁五感觉自己在小邱这里的人设彻底歪了。

就在他想办法绕过这个话题时,一个中年男人进来了。铁五一眼就看出,他不是邱老师——哪有老师会在自己虎口上纹鳐鱼的呢?

“诶呀,你好呢,”男人热络地跟铁五打招呼,“你就是爱莉男朋友吧?”

“嗯,你是哪位?”

男人没答话,只是给铁五递了根黄鹤楼,对小邱说:“海鲜在电梯边上,给你妈端过去!”

“哦,好、好的……”小邱露出一副有点害怕的样子,起身出去了。

“你知道吗?”男人看小邱出去,点上烟说道,“这家伙好的不学,天天琢磨着要跟我去混社会。人邱老师教了一辈子书,结果两个儿女反倒没教好,真有意思!”

铁五不说话,也不抽烟,只等着男人自报家门。

“不过我看邱老师好像也不上心,整天就是琢磨他自己的东西。”男人自顾自继续道,“就是苦了心怡,诶……”

男人所谓的“心怡”,大概就是家里的女主人了,铁五想。

“啊呀,忘了自我介绍!”男人如梦初醒般,坐直了身子跟铁五握手,“我姓于,是倒腾鱼的,名字叫于关,人们都叫我鱼倌,哈哈!”

“叫我铁五就成。”

“最近混得怎么样?”鱼倌单刀直入。

“你怎么知道我在混?”铁五不客气地反问。

“我一把年纪,没混出名堂,但也总结了套路。”鱼倌把烟掐灭,“普通人都是先看脸,你是先看手;普通人直接就傻乎乎地接话,你只听自己想知道的——你是老手,不简单呐!”

这就是铁五一直以来想学的东西,不是靠拳头说话,而是把话当成拳头。

铁五和鱼倌说了一会儿江湖上的事情。鱼倌报菜名一样,给铁五罗列黑白两道上的各种人物。

鱼倌没有吹嘘说“这个是我朋友”,“那个是我哥们”,“我跟XX喝过酒”一类的,他也知道这些话没意义。

他只是给铁五讲一些很具体的故事,从侧面体现出,或者编造出自己不一般的地位。

末了,鱼倌总结说:“你或许觉着我是老年人发牢骚,但是江湖上曾经的那些规矩、道义,都被破坏掉了呀!我想知道,你们年轻人怎么看这件事呢?”

“我就是个干粗活的人,不懂这些。”铁五想了想,还击道,“但凡是说到底都有个输赢,赢了自然不必说,但如果输了的话,总得找点儿东西自我调节一下,给自己打打气。”

鱼倌皱了皱眉头,然后笑了。

11.

很快,穆姨招呼大家去对面的房间吃饭。

对面本来是租出去的,最近没有租户,穆姨就临时征用了。

饭桌上,邱老师坐主座,铁五跟爱莉做做一边,小邱跟他妈妈一边,鱼倌嘴上推辞要走,人却先坐下开来酒。

铁五快速打量了一番邱老师,他带着眼镜,花白的头发明显打理过,衣服也是精心挑选,看来还很重视这顿饭。

为了表示尊重,铁五起来给邱老师倒酒,并且主动做自我介绍:“邱老师您好,我是爱莉的男朋友。”

“你好,爱莉经常说起你。”邱老师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你到底是做很么工作的呢?”

“我男朋友是个杀手!”爱莉喝了一大口酒,抢话道,“今天来就是他妈的杀你的!”

“爱莉!你别这样……”穆姨一脸愁苦地说。

“你今天死定了!”爱莉依旧喋喋不休,“我们已经计划好了,今天就当着大家的面,把你那恶心的X剁下来,让大家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

“爱莉!”穆姨发怒了,双手握紧狠狠锤在桌上,震得杯碗叮当响。

穆姨一声怒喝后,大家都默不作声,捏着筷子不动,只有鱼倌一个人在扒螃蟹吃。

片刻过后,邱老师喝了口酒,打破沉默问铁五说:“其实做什么工作也没关系,我只希望你跟爱莉在一起后,能够遵纪守法……”

铁五刚要开口,爱莉又忍不住跳起来骂道:“我X你妈的!你个老畜生还有脸说什么遵纪守法!你他妈的连你女儿都碰!”

“爱莉!你不要说了!”穆姨声音颤抖着说,“事情不是这样的……”

“你他妈的脑子有病吗!”爱莉已经完全处于失控状态,“老畜生动的人是我!你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你要是嫌丢人,就走啊!赖在这里干什么!”

说着,爱莉举起椅子要丢过去。

铁五在一旁看着没管,他知道凭爱莉的力气,顶多就是砸在餐桌上。

女人要是生气了,就要放任她们充分地生气,若是中途打断,会有更严重的后果——这是铁五一贯的处事方法。

穆姨盯着爱莉,半张着嘴刚要开口,忽然捂住脸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爱莉也举累了,转身把椅子甩在身后,啪嚓一声打碎了花瓶。

“真是够了!”邱老师嘭地拍了一把桌子,起身离席。

“你他妈的别走!”

爱莉追过去拉扯父亲,被邱老师一把推开。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爱莉却停了下来,害怕似的往后退了几步。

“你一边去。”铁五起身推开爱莉,把手搭在邱老师肩膀上,对他说,“咱俩单独聊聊。”

爱莉知道,这是铁五开工前的开场白。

一桌人就这样不欢而散,穆姨叫儿子去看住爱莉,不要叫她胡闹。

“妈,那你呢?”小邱问。

“你不用管我!”穆姨死死盯着书房的门,声音发颤地说,“要是哪里不对劲,直接报警!”

“诶呀心怡,没必要这么紧张,”鱼倌还在桌上吃着,“那人没什么好怕,我能看出来……”

穆姨忽然抽风一样地大叫道:“都是你们这帮人!都是你们这帮人!我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全被你们给搞坏了!”

鱼倌叹口气,把小邱支走,坐在穆姨身边劝她。

12.

铁五跟邱老师来到他的书房里。

这里面全都是书,柜子里是书,架子上是书,桌上摞高高的还是书。铁五很新奇,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纸。

二人走到书桌面对面坐下,邱老师把一听铁罐红双喜推到铁五面前,说道:“你该不会真的是个杀手吧?”

铁五没答话,拿出一根点上。他已经看出,邱老师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说话也就没必要像之前对鱼倌那样谨慎了。

“邱老师,或许你不知道,现在杀人其实很常见。”铁五开口道,“我那天看新闻,说一个人拿错外卖,自己吃掉了。被拿错的那个就找上门来,跟对方吵,最后把那人给打死了。”

铁五慢条斯理地说着,看邱老师的脸色一点点变成惨白。

“当然啦邱老师,我不是说现在社会治安差,我想表达的是,杀人这种事情,离我们的生活并不遥远。就算我今天不想杀你,搞不好哪天爱莉脑子一热想要杀你,或者她交了比我更猛新的男友来杀你,都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请你相信,我真的没有性侵过自己的女儿。”邱老师扶了扶眼镜,深吸一口烟,“爱莉小时候,我对她管教得特别严。为了报复,她就向学校老师撒谎,说我性侵了她,连警察都惊动了……可如果爱莉说的属实,我现在还能坐在这里跟你说话?你也能看出来,我不是那种有本事的人……”

“嗯。”铁五点点头,“爱莉确实是这种人,只要自己痛快,别的一概不管。”

“我们之前带爱莉做过心理咨询,”邱老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理医生诊断她有很强的双相情感障碍,双相情感障碍是一个心理学术语,指……”

“巧了,我也正在研究心理学。”铁五打断道,“但是现在我想放弃了,因为心理学只能解释为什么,却没法告诉你该怎么办——医生告诉你怎么办了吗?有效果吗?恐怕没有吧,爱莉还是这幅鬼样子。”

邱老师沉默了,摘下眼镜,靠在椅背上长叹一口气。

铁五又拿出一根烟,在手里摆弄了一会儿,开口道:“邱老师,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就是得稍微委屈你一下……”

“说来听听。”邱老师拿开手,露出他衰老的脸。

13.

爱莉正躺在自己的卧室里,有一搭没一搭跟弟弟说着闲话。

忽然铁五闯了进来,对爱莉说:“出来,跟你说点儿事情。”

“我不想动……”爱莉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除非你给我扛出去。”

铁五叹了口气,转眼看了看小邱,说道:“你之前不是想知道,你姐有没有环,是吧?”

“诶……五哥,这、这个……”小邱立马羞红了脸。

“X你们的妈的!”爱莉听了,从床上坐起来,“你们男人碰到一起,不能研究点儿别的?”

铁五直接把手伸进爱莉衣服里,扯着银链带她走。爱莉疼得大叫,但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能跟着。

这一波操作,把身为高中生的小邱人看傻了。

铁五把爱莉带到客厅里,说:“我把你爸杀了。”

“你别说这些有的没的!”爱莉气得直跺脚。

“真的,不信我带你去看。”

铁五说着,把爱莉牵到书房去,打开的书本上都是血,邱老师倒在书桌后面,只露出两只脚。

“我打爆了他的脸,你最好别看。”铁五牵着银链,把爱莉往后拉,“趁这个时候咱们快跑,等会儿他们要报警了……”

铁五又拉了拉,爱莉依旧呆着不动。铁五不忍心弄疼她,但还是狠狠扯了一把。

“啊啊啊!”爱莉忽然尖叫起来,不管自己胸前的剧痛,挣脱银链扑了上去。

“喂!回来!”铁五拦腰抱住爱莉,“快走啊!等着警察过来吗!”

“我X你妈!”爱莉哭着大叫起来,“你干嘛杀了他!你凭什么杀了他!他是我爸爸啊!”

铁五一听慌了,这是他认识爱莉以来,第一次听她管邱老师叫爸爸。

他把爱莉推倒在地,走上前去看邱老师,他双眼圆睁,嘴巴大张,早已经死透了。

铁五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果然头脑一热想出来的法子,最后肯定要出事。

忽然,一闷棍狠狠打在铁五头上。

这点儿程度的攻击,对铁五来说不算什么,他回头,发现鱼倌拿着一根铁管,脸上的表情很慌,铁管的末端也在微微颤抖。

然而鱼倌身边,拿着菜刀的穆姨表情坚定,可以看出,她已经下决心拼上性命。

“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东西!”穆姨咆哮着,举起菜刀朝铁五砍去。

这一招对铁五也构不成什么威胁,然而铁五没有躲,因为她从穆姨的神情中,看出了那种想不顾一切守护什么东西的热忱。

感受到同病相怜的亲密,铁五要堂堂正正地接下这一刀。

14.

虽然身中一刀,但警察们还是等到经验丰富的徐队到场后,才敢拿着枪往房间里走。

“枪都收了吧。”徐队摆摆手,带人走到餐厅。

铁五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手上捆着一条毛巾止血。他看见徐队,就说:“你看,你老毛病又犯了,在猴子手里塞真家伙。”

徐队回头,看他身边的新人还拿着枪,就对新人说:“去,把这家伙给拷了!”

新人拿着枪走近,差不多有一胳膊远的时候,铁五忽然前倾抓住枪管。等新人反应过来时,手枪套筒已经被卸了下来,借着弹簧啪地撞到下巴。

“啊啊!”新人痛得大叫起来。

“所以说,我让你把枪收了,是保护你的安全。”徐队说,“要是这家伙跟你玩真的,你的脑子现在就粘在天花板上了,明白吗?”

一旁的铁五,早已经把枪装好了。

徐队还是一副不紧不慢地样子,点上烟继续介绍说:“你们知道他为什么叫铁五吗?他是当年国际军运会铁人五项的总冠军。要是想对付他,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去军区叫一架带导弹的直升机过来,连房子带人一起炸了。”

说罢,徐队回头,对铁五说:“怎么样,给足你面子了吗?把枪给我!”

铁五摇摇头,拉动套筒,子弹上膛,“我现在不比之前,这一屋子都是拿枪的猴子,我心慌。”

“你妈的!铁五!”徐队从身边人手里拿过一把霰弹枪,拖了把椅子与铁五面对面坐下,把枪架在腿上,枪口正对着他,“你是喝大了,还是他妈的吸毒了?”

“是死人了。”铁五慢条斯理地说,“你得耐心听我讲是怎么回事……”

“我是凶手!”一旁地爱莉忽然尖叫地打断道,“人是我杀的!”

铁五和徐队都愣了,不由自主把目光转向爱莉。

15.

“我小时候被我爸性侵了!”爱莉大声嚷嚷道,“我今天带铁五,本来是要给那老畜生一个教训。铁五先是给他打了一顿,我嫌不解恨,又捅了他一刀!”

铁五一听发起火来,把手枪拍在桌上,对爱莉怒喝道:“你他妈的胡说什么呢!”

“警察,你不要听铁五的!他是充愣要保我,我才不用他保呢!我的仇人,必须要我来亲手杀!我他妈的……”爱莉眼神恍惚了一下,抓起桌上放着的切肉刀,朝穆姨身上刺去,“这家里没有一个好东西!我要把你们都杀了!”

穆姨忙抬手护着自己,手臂上被挨了两刀。警察上前夺刀,娇小的爱莉被他们压在身下,嘴上还是不住地咒骂:

“穆心怡!你个老XX婊子,你让你老公玩自己女儿,自己又去外面搞男人!我就应该先杀了你才对!”

“你就是个疯子!我的家全叫你给毁了!叫你给毁了!”穆姨也激动起来,用脚去踢爱莉。

“妈!你别这样!”小邱从后面抱住母亲,不住地往后拉。

爱莉看在眼里,继续骂道:“邱永明!你也是个他妈的垃圾畜生!偷看我洗澡,还他妈的想要上我!这一家都是畜生!全XX是畜生!”

铁五一听这个,顿时有恍然大悟之感。

小邱也恼羞成怒起来,呵斥道:“你还好意思说!照照镜子,全家就你是这幅德行……”

徐队越听越觉得不对,举起霰弹枪朝天花板砰地射了一发,随着天花板灰尘飘落,房间里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仿佛时间静止一般。

“都他妈给我闭嘴!你们都是嫌疑人!”徐队怒喝道,“这是他妈的什么狗逼家庭!难怪招铁五做女婿!”

穆姨听了,哇地一声大哭。

16.

傍晚,徐队坐在餐桌上,一边吃着中午一家人的剩菜,一边看手下收集的各种证据。

“有意思,”徐队拿面巾纸擦擦手,对铁五说,“如果我说,凶手不是你,你能把枪还我吗?”

旁边的新人撂下盒饭,拿过本子开始做笔录。

“不能。”铁五看着角落里小老虎一样死命挣扎的爱莉,说,“除非你能证明她也不是凶手。”

徐队没答话,抓过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片刻后一脸讪笑地开口道:“喂?老六吗?诶呀是我呀,哈哈哈……啊啊,我就是问问,你们的直升机挂导弹不?……啊啊,借我一架呗?放心!费用我给你申请……诶!诶!你别骂人啊……喂?喂!他妈的!”

徐队放下电话,对铁五说:“我帮你想想办法吧。”

这时技术团队的报告出来了,徐队掏出眼镜,仔细看了看,大声念道:

“死者邱家宝,52岁,身上有多处淤青,死因是颈部静脉破裂,血液注入肺部窒息

“……死者生前虽有打斗的迹象,但死前没有挣扎,更像是失去意识后被割喉……

“另外凶手作案手段专业,一刀正中要害……他妈的,铁五,我想保你也难啊!”

在一旁的爱莉听了,叫道:“铁五教过我的!而且我还练过!”

“哦,是嘛!”徐队起身,走到爱莉面前,问她说,“那你的性侵爹死前怎么不挣扎?觉得自己是罪有应得吗?我看不至于吧,你个小骚货!”

“呸!X你妈!狗逼警察!”爱莉一口痰吐在了徐队脸上。

“他妈的臭婊子,你别给脸不要脸!”徐队发起火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搞什么事情吗?要不是看铁五面子,我早给你抓起来了!”

“那个,警察同志!”穆姨声音颤抖地问道,“爱莉她……现在每天到底在干什么?”

“哈,不是你女儿每天在干什么,而是什么在每天干你女儿。”徐队毫不客气地说,“你这宝贝儿子现在正好是青春期,你要做好家庭性教育!”

铁五看不下去了,抓起手枪站起来。

徐队立马察觉,调转枪口对准铁五,厉声道:“坐下!不要妨碍警方审讯嫌疑人!”

二人对峙许久,铁五放下枪,坐回自己的位置。

徐队微微转头,对穆姨轻声说:“好妹妹,你知道吗?我们平时呢,会跟报社记者做点儿小买卖,今天这个事儿,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穆姨脸色难看到要吐出来,哆哆嗦嗦地问:“我,我不懂您在说什么意思……”

“就是说呢,”徐队把霰弹枪抗在肩上,“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你的这个家,彻底完蛋了。”

说罢,徐队走到一直都沉默不语鱼倌面前,二话不说,一枪托砸在他头上。

17.

鱼倌明显被吓到了,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问:“那个,徐队,您这是干嘛?”

“您说呢?老于?”徐队恶狠狠地说,“你在这儿干嘛?”

“我……那个,”鱼倌调整语气,“中午被留下来吃饭,没想到后面……发生这种事情。”

“哪里有老于您想不到的事情呢?”徐队反问道。

“徐队,”鱼倌找回了状态,摸了摸头上被打的地方,“抓贼见脏,捉奸成双,你总得拿出点儿证据吧?”

“你看我是注重证据的人吗?啊?”徐队拍了拍手里的霰弹枪。

后面的铁五一听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过说到证据,我倒是还真有点儿跟你相关的。”

说着徐队转身,走到小邱身边,忽然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小流氓,你给我过来!”

“你干什么!你没权利这么做!”尚无社会经验的小邱,下意识抗拒道。

“我没权力?”徐队把小邱打倒在地,把枪抵在他头上,“这他妈的就是权力!”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穆姨一屁股坐到地上,捂着脸开始啜泣。

徐队比小邱矮一个头,然而抓起小邱来却像是抓小鸡一样。他让小邱站到鱼倌身边,左右仔细看了看,点头笑了笑:“……在调查现场的时候,我们从邱老师抽屉里,找到了一份伪装成家庭体检的亲子鉴定……嗯,所以老于你今天来,到底是干嘛的呢?”

鱼倌做出双手投降的表情,说:“好吧徐队,我承认,今天是邱老师叫我来的。至于他的目的,我也猜的八九不离十,只是这邱老师是个撞了狗屎运的穷秀才,我没必要怕他。”

“我想也是。”徐队看着手头的报告,“邱老师是独生子,现在父母也已经过世。他一死,你就是最大的受益人……”

“徐队,徐队。”鱼倌淡定地说,“你要是这么抓人,这一屋子人都得被枪毙,你需要证据。”

“我可不需要什么证据!”徐队傲慢地说,“我就是想看人的意志一点点崩溃,跪下来亲口承认,自己是个又蠢又坏的犯罪分子,而且我也有——我X!”

徐队回头,发现穆姨拿着手枪,站在客厅当中。

18.

“铁五!你搞什么鬼!”徐队咆哮道。

“我可什么都没做。”铁五吸着烟,事不关己地说,“你不怀疑我,我就把枪放下,然后被猴子抢了,就是这样。”

“那你们他妈的也都是猴子吗!”徐队对在场的警察发起火,大家才如梦初醒地掏出枪来。

“所以呢?”徐队大方地朝穆姨走去,“你是凶手?还是说你想学你女儿,自己一个人顶包?”

“我……我要保护这个家!”穆姨脸色惨白,声音颤抖。

“你手枪保险打开了没……”

徐队话没说完,穆姨已经扣下了扳机,一颗子弹打碎了徐队的肩膀。

“啊啊啊!X!”徐队坐在地上,捂着肩膀大叫起来,“臭婊子,你真敢打我!”

看着徐队痛苦的样子,穆姨露出了释怀地表情,多年以来难解的困局,如今终于有了办法。

她调转枪口,对准鱼倌继续扣动扳机,两枪全打在了他身上。

这还明显不够,她在警察一阵阵“放下枪”的高呼声中,缓缓把枪口对准了爱莉。

两个女人恍惚而神经质地对视着,半晌,爱莉表情扭曲,哽咽着大喊了一声“妈”。

穆姨轻声应和,用枪指着自己的下巴,说了声:“我受够你们这些人了。”

就像徐队说的那样,她的脑子真的溅到了天花板上。

19.

在被送上救护车前,徐队点名要见小邱。

“不要恨你的父母,好吧?你可以恨我,甚至恨这个社会都可以。”徐队费力地从担架上坐起来,“人要是恨父母的话,哪怕取得了天大的成绩,也会觉得空虚和绝望;但如果恨那些你根本就动不了的东西,就算你什么都不做,每天就是躺在床上YY,你也会活得很带劲。”

小邱没说话,咬着牙看着这个神经质的中年男人——他迫切地想进入这个充满烟味、暴力和赤裸裸羞辱的世界;但却苦恼自己瘦弱的胳膊,娇嫩的双手,和总是没底气的说话声。

说到底,他恨的还是自己。

“啊啊,对,就是这个表情。”徐队点头道,“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

说罢,徐队在担架上躺好,救护车的门嘭地关上了,一个年轻的女护士在给他处理伤口。

“诶呀,你带耳环呢!”徐队对女护士开口道。

女护士瞪了徐队一眼,低头不理他。

“你知道嘛,人体穿刺,是精神控制的手段呢!”徐队继续道,“不动声色地把你变成奴隶!”

“什么?”女护士忍不住问道。

“我刚才办的案子就是这样的,一个男的,还是个老师呢!你猜怎么着?竟然把自己的女儿当成性奴,靠得就是人体穿刺的办法……诶呀,我不能跟你讲太多呢!”

徐队转头,从护士的双眼里,观察都了上钩瞬间的恍惚信号。

“徐队你别开玩笑了。”护士说,“这种事儿……不可能吧!”

徐队不再看她,望着车顶,情不自禁地咧嘴笑道:“我好喜欢自己的工作!”

20.

几天后,铁五和徐队在监狱里碰面。

徐队大概罗列了一下铁五这次犯的事情,总结道:“反正你这次肯定要在监狱里过年了。”

“我喜欢在监狱里过年,有过年的氛围。”铁五说,“我交待你的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您放心,都办妥了。”徐队笑着说,“小婊子要吃苦头了。”

原来铁五托徐队,把爱莉送到了戒毒所里去,主要还是因为放心不下她。

“邱老师的案子,现在怎么样了?”铁五问。

“还能怎么样?早就结案啦。”徐队满不在乎地说,“奸夫伙同淫妇谋害亲夫,事情败露后,淫妇杀害奸夫畏罪自杀,都是老梗。”

“那个小邱坐实了,是老于的孩子吗?”铁五摇头道,“那他跟爱莉也是姐弟呀,怎么能有那方面的想法呢?”

“你在这儿装什么呢!”徐队不屑道,“咱不是都从那个年纪过来的?给条狗都能扑上去。”

“那是你。”铁五继续道,“既然结案了,凶器找到了没?作案手法是啥?查清楚了吗?”

徐队沉默许久,忽然咧嘴笑道:“你猜呀,猜对了,早点儿放你出去!”

“我就知道。”铁五摇头笑了笑,“你这种人怎么当上刑侦队长的呀!”

“你妈的!快说!”徐队恼羞成怒地敲打桌子,“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21.

铁五清楚地记着,那天他打完邱老师后,叫他躺在地上装死,好骗过爱莉。

虽然挨了好一顿打,但邱老师神智特别清楚,还一个劲儿问铁五这么做到底行不行,可见他不可能在铁五走后昏迷什么的。如果鱼倌和穆姨趁机行凶,邱老师肯定会反抗。

“邱老师有被麻醉吗?”铁五问。

“确实有,”徐队说着,掏出小本子来写写画画,“但是现场我们翻了个底朝天,既没有注射器,也没有类似的瓶瓶罐罐——你也知道,麻药一般都很容易跑,必须得好好密封。”

“我可不知道这种东西,你少套我话。”铁五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而且你知道最烦的是什么吗,”徐队把本子往桌上一摔,“邱老师脖子上的致死伤,跟房子里能找到的任何一把刀都不吻合。昨天我把老于肠子都抽出来一节节地撸,也没有!”

这是何等既可怖又可笑的场景啊,铁五心想。

“你确定,杀死邱老师的,真的就是刀吗?”铁五问,“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这个你就别跟我犟了,”徐队说,“咱们那个时候,别说捅人了,自己咱们被捅了多少次?我还能看错吗?这个东西就是刀——不说这个,先说麻醉的事儿。根据尸检结果,麻醉剂并非是口服,身体也没有注射的痕迹,还有一点更离谱:离伤口越近,残留的浓度就越高!”

“那就是先用刀割开喉咙,再往伤口里注射麻醉咯?”铁五摇头笑道,“这他妈是啥?老于真的是一只鳐鱼吗?还带毒刺的?”

“什么鳐鱼?”徐队说。

“就是老板鱼啊,扁的那种,尾巴上的刺有毒。老于手上不还纹了一个吗?”铁五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在虎口上纹鱼的!”

“不会吧,铁五你一个在道上混的,不知道这个?”徐队惊讶道。

“你他妈才是在道上混的。”铁五说。

22.

渔夫会,是当地水产行业的一个帮派组织,虎口的鳐鱼刺青,就是组织的标志。

普通人可能会觉得很好笑:一群卖鱼的人,能搞出什么样的帮会呢?这是因为人们忽略了行业中的重要场景——渔船。

随着经济发展,当地人已经不再想几十年前,开着舢板在近海转悠。人们会开上大吨位轮船,去更远的地方捕鱼,来回往往要一年甚至更久。

虽然并没有所谓“公海杀人不犯法”一说,但在船上杀掉什么人后毁尸灭迹,仍是极其容易的一件事。再加上狭小压抑的环境,船上发生凶杀乃至哗变的事情屡见不鲜。

给每艘船上都安排一个警察,这肯定是不现实的,于是几个行业大佬牵头,组建了一个带有自治性质的行业协会,算是渔夫会的前身。

后来,随着大佬们破产的破产,犯罪的犯罪,协会分崩离析,变成了各种小组织。其中渔夫会是最猖獗的一个,涉及各种违法犯罪活动,还号称能“杀人于无形”。

很多案子,就是因找不到凶器,再加上势力运作,没有取得理想的结果,搞得徐队很难看。

因此他不会放过这次天降的好机会,决心一定要从鱼倌这里找到突破口——当然,这是徐队的自己的小心思,他没跟铁五说。

听了徐队讲渔夫会的事情,铁五沉思片刻,说:“鱼倌这个人确实是个老手,我看见他的时候也挺谨慎的,可说到底他们还是一帮卖鱼的,能搞出什么花来呢?”

“你再想想,你那天刚看见鱼倌时,他拿了什么东西没有?”徐队忍不住点上一根烟。

“他那天……我就记得,他拿了一箱海鲜来。”铁五若有所思地说,“搞不好他是把麻醉剂装在冰袋里了,你们检查过冰袋没有?”

“冰袋……吗……”

徐队抽着烟沉思许久,忽然把烟掐灭,说了声“你稍等我一下!”,开门出去了。

他这一个“稍等”,就是半年。

23.

铁五如愿以偿在监狱过了年,这期间,他对心理学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原来,不只是他一个人,很多科学家也对心理学持怀疑态度,认为心理学并非“科学”,而是一种“现代宗教”。

书上说,一群人为了证明“心理学”并不“科学”,假扮成精神病人混进精神病院,看看过多久会被医院发现。

很快这帮人意识到,真正的难点,不是骗过院方,而是证明自己不是精神病人——不然他们可能这辈子都出不去了;可他们越是向医生证明自己神志清醒,医生就越是让他们多吃药。

有人直接跟医生摊牌,把他们的计划讲给了医生听。

没等他说完,医生就打断道:“好,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你觉得但凡一个脑子正常的人,会怀疑国家花好几千万建起来的医院没有效果?”

最后,这群人花了平均半年的时间,才从医院里出来。其中一位志愿者在里面耽搁了两年,并且真的出现了焦虑和抑郁等心理问题。

通过本次实验,科学家认为,心理学更多的,并非属于知识,而更多的属于“话语”的范畴。

就是说,心理学只是一种解释事实的“说法”而已,人站在不同的角度,就会有不同的说法。

而一种“说法”是否令人信服,除了其本身的内容之外,话该怎么说,用什么渠道说,由谁来说,都是起决定性作用的因素。

看到这里,铁五觉得,他可以把家里的心理学的书都丢掉了。

另外就是关于案子的进展。

铁五从监狱里报纸上读到,在警方夜以继日地艰苦攻坚下,黑恶势力“渔夫会”被一网打尽。

案件的突破口,在于刑侦大队发现了“渔夫会”能够“杀人于无形”的秘密武器:

原来,渔夫会发明了一种用冻冰铸成的匕首。行凶后,匕首自然融化,很难留下证据。

犯罪分子利用3D打印设备,用泡沫塑料板制作高精度的模具,增强杀伤性;并在液体中加入一定的化学试剂,提升冰刀韧性,减缓融化速度。

犯罪分子还会在冰刀内“淬毒”,既在液体中混入麻醉剂,让受害者失去抵抗能力。

凶器找到,邱老师被害的案子,算是彻底告破了。

铁五放下报纸,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又拿起来从头到尾认真读了一遍,发现通篇都没提到徐队的名字。

难怪这家伙最近没动静——铁五已经想象到,徐队那副气急败坏,又不敢声张的痛苦表情。

24.

年后,铁五刑满出狱,去戒毒所把爱莉接回身边。

爱莉比之前胖了一些,精神显得很萎靡,大多数时间都是默默看手机。

比起监狱,铁五觉得戒毒所更有“教育意义”。

监狱的气氛整体是欣欣向荣的,大部分人都琢磨着出去以后该怎么东山再起,或者疯狂报复;

戒毒所则是一个彻底绝望的地方,时刻告诉你生命是多么的脆弱,以及生活毫无意义。

刚回来的几天,爱莉每天晚上都会被噩梦惊醒,哭着跟铁五说她有个室友,动辄就把玻璃吞进肚里,还放话说出去以后要来找她。

“知道吸毒有多吓人了吗?”铁五趁机教育道,“还敢勾搭这帮人吗?”

“不敢了,不敢了……”爱莉哽咽着躲进铁五怀里,“爱莉要做乖孩子,呜呜呜……”

周末,铁五带爱莉去海边散心。两个人坐在山崖边喝啤酒,眺望港口里大大小小的渔船。

两瓶啤酒下肚,爱莉精神活跃了起来,给铁五讲她在戒毒所里经历的种种怪事儿:

“有一个女的,说她每天都看见自己拖着肠子,在走廊里来回走。”爱莉说,“吓得她不敢上厕所,天天在床上拉屎。”

“这不对啊,”铁五说,“既然她能认出那是自己,就说明肯定是幻觉,有什么好怕的呢?”

“她说那个叫‘四维空间’,人能在四维空间里看到未来的自己。后来我在书上看到,确实有这么回事。”爱莉饶有兴致地说,“我打算考个成人本科,好好研究一下。”

“那很好,很好啊。”铁五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铁五能明白爱莉的想法,也知道她肯定会半途而废,就像之前自己研究心理学一样。

“我在里面想明白了啊。”爱莉看着海面,慢悠悠地说,“我爸说的没错,他没有性侵我,都是我在给他身上泼脏水而已。”

“我就想不通,”铁五喝了口啤酒,“被性侵的又不是别人,你自己难道不清楚?”

“人的记忆会骗人。”爱莉说,“戒毒所里还有个小姑娘,说她是大老板的千金,被陷害关到这里。我们问她话,她说的头头是道,就像真有那么回事儿一样。”

“没准就是真的。”铁五说,“确实有这种套路。”

“不不,绝对不可能。”爱莉摇摇头,咯咯笑道,“因为真正的老板千金,就关在我们楼上!”

铁五听了,不解地问:“你这算是什么,笑话吗?我是该笑还是怎么的?”

“X,你这个人真没劲!”爱莉狠狠怼了铁五一下,绯色的脸上露出微醺的媚态,“快去!给我买盒烟!”

25.

铁五走后,爱莉跨过围栏,扶着树走到悬崖边。

只要再往前几步,她就可以如愿以偿,结束这早该结束的一切了。

忽然,她脚下打滑,身体失去平衡,看到了下面嶙峋的岩石和黑漆漆的大海。令人窒息的恐惧感随心跳扩散到全身,爱莉忍不住大声尖叫起来。

“啊啊啊,救命啊!”

爱莉话音刚落,就被一只有力的胳膊拦腰抱住,从悬崖边拽了回来。

两个人重新回到长椅上坐着,过了许久,铁五开口道:“我刚才走到一半,想起来兜里有烟。”

“你怎么就一直黏着我呢?”爱莉惊魂未定,额头上都是细细的汗珠,“我是个烂货,你的话总能找到更好的。”

“那你觉得,你妈明知你爸是个没用的烂人,怎么就不跟他离婚呢?”铁五问。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爱莉摇头,“可能是她胆子太小了吧?”

“她要是胆子小,那天敢拿我的枪?”铁五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

“你妈要保护,保护这个家庭的现状,不能让它散了。”铁五说,“保护人生才有意义,你要是去选择的话,其实选哪个都差不多:你爸跟鱼倌其实差不多,我跟你弟弟差不多,你跟别的女孩子也差不多……”

“你他妈什么意思!”爱莉生气地抽回手。

“诶?怎么了?”铁五愣了,“我哪句话说错了吗……”

“什么叫我跟别的女孩子差不多啊!”爱莉怒目圆睁。

铁五笑了,果然爱莉在戒毒所的半个月没白待,日子就要渐渐好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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